囚凰 第二十一章 远香

她坐定不动，他走出几步，回眸看她。

“不看风景，不捉鱼捞虾，你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她追问。

他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径自离去了……望久凝视着那远去的身影，眉头紧锁。

她觉得他是如此的遥远，隔了千山万水。

她知道他杀兄篡位，知道他孤冷，知道他手段狠辣……知道一切人人都知道的事，此外，什么都不知道——他总是如此，什么也不愿意说，像一个谜，像云里的山，像雾里的河。

望久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在礁石上躺下，晒了一会儿太阳。

眯眼，蓝盈盈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澄净极了，阳光烘得她手脚暖洋洋，而她心中却空落，仿佛缺了什么。

梁崇安……

她似乎根本不了解他，望久怅怅地想。

“梁崇安可在你这处么？”

陆远香来时抱着三盅糯米圆子酒酿，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闻香识远香，望久忙从榻上跳起身去迎，几步后，见影墙前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鹅黄点翠的襦裙，双环髻上斜插一支白辛夷，杏眼如同猫一般灵动，下颔略宽，为精巧的面容增加了几分钝感，这钝不失其美，颇有娇憨味道，女子冲望久笑着，双颊缀着梨涡。

宫中敢唤梁崇安大名的，除了自己，就是这位陆远香了。

“他不在。”望久殷勤地将陆远香迎进屋，帮她把酒酿置到桌上。

“不在么。”陆远香失望，吁出一口气。

望久直勾勾盯住酒酿：“好香。”

陆远香得意一笑：“早年收的金桂、银桂，往清晨暖而不燥的日头下晒上一晒，添一些上好的枸杞、龙眼、银耳，精心熬炖个把时辰，怎能不香。”

望久晓得，陆远香，陆太傅之女，梁崇安妃子，此女子向来行事急躁，于吃上却肯下十万分的功夫，犹如苦学志士，自号“饕餮君子”。

望久请她快快坐下：“开吃吧。”

她伸手，陆远香拍掉她的手：“且慢。”

“慢？凡事可慢，唯吃不可慢。”望久又伸手。

陆远香拿眼睛一瞪：“你且同我讲讲早间的事，方可喝上一盅。”

“无甚事。”望久道。

陆远香叉腰：“我听闻早间，你同咱们陛下到海边看风景，陛下归来心绪颇佳，久殿下你倒是同我讲讲，这天暗浪急、风冷云暗的风景，究竟有何好看？”

望久听出这话中的醋意，便笑道：“无甚好看，你的陛下瞅了一眼就走了，至于为何心绪颇佳，约莫是又打了胜仗，荼毒了万千生灵。”

陆远香佯装嗔怒：“哼，好一张伶牙俐齿，我们陛下吃着怕是磕牙。”

侍女朱雀噗嗤笑出声。

望久脸一红：“休要胡言！”

陆远香不依不饶：“还有些许日子，便要改称久殿下为皇后娘娘了，这与陛下情投意合之事，倒也不必遮掩，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帝后和睦，是我们都盼着的。”

陆远香一仰脖子，将两盅酒酿尽数喝了。

好了，醋坛子打翻了，这剩下一盅还给不给她吃？望久在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