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炮管,朱天赐微颤颤的坐在上面。
战船乘风破浪,清风徐徐。
他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搂着手臂,一脸陶醉模样的朱棣,心中满是悲哀。
自己这真是倒了八辈血霉,遇到了这么一号大爷。
自己跟在他身边,保不齐,哪一天这小命就被他给玩丢了。
亏得这个时候没有风浪,战船行驶时平稳,但凡有点风浪,他保准会从这滑溜溜的炮管上掉下去。
“天赐儿,这便是咱老朱家的大好山河,富饶,壮丽。”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的说道。
“他日,等咱整顿兵马,便带你杀回南京去,到时候,这大好河山,便是咱的了。”
听着朱棣的豪言壮语,朱天赐并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在不久之后,这个男人,将会以藩王之身起兵,在绝对的劣势下,逆势翻盘,成功干翻建文帝,成为了这大明江山的主宰。
他有狂的资本。
朱棣望着这大好河山,举起手来,在朱天赐的小脑袋上轻轻抚摸。
举止之间,满是温柔。
“等你长大后,是想做那富贵王爷呢,还会想做那领军的大将军呢。”朱棣轻声说道。
朱天赐仰着小脑袋,看着朱棣的侧脸。
他无法确定,朱棣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自己呢,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现在只想说,你打仗可以,但千万别带着我,我还只是个孩子,那打打杀杀的事情,真的不适合我。
祖宗,咱就做个人吧,你现在这样,是在虐待儿童啊。
火炮旁,黑袍和尚姚广孝和张辅,看着炮管上坐着的这一大一小,恍惚之间有种错觉,这是一对父子。
当他们听到朱棣后面那一句话后,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朱棣这一句话,看似无心的随口一说,可是,在姚广孝和张辅看来,却并非那么简单。
朱棣隐约之间,已经开始为这个身份不明的孩子规划未来了。
如果说,最初的时候,朱棣在意朱天赐,也可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随着时日渐久,他们发现,朱棣对朱天赐的重视,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发自内心的。
试问,这世间有哪一个王爷,亲自给婴孩换尿布的,又有哪个王爷,晚上抱着婴孩睡觉的。
如果说,这个婴孩是王爷的儿子或者孙子,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关键是,这个婴孩跟自家王爷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就让他们不由的担忧起来。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将这孩子送走,不然的话,王爷跟他的感情会越来越深,到时候,怕会尾大不掉。
炮管上,朱棣转身过来,将朱天赐抱起来。
双手抱着这个小小的生命,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朱棣的思绪万千。
“天赐儿,来,叫阿爷。”
“阿爷……”
朱天赐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自己这才多大啊,七个多月,刚刚学会爬,走路都还不会呢,你就开始教我说话。
我这要是真开口说话了,怕是,会有人说我是妖孽了吧。
不过,看着心情大好的朱棣,他还是没有驳朱棣的面子。
咿咿呀呀。
话自然是不会说的,哪怕他有着成年人的智力,但是,身体发育还没有到说话的那一步。
朱棣哈哈大笑出声来,忍不住又在朱天赐的脸蛋上亲了两口。
朱天赐默默的承受了那让人深恶痛疾的胡茬子。
看着可爱的朱天赐,朱棣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可惜,这不是咱的亲孙子。
若他是咱的亲孙子,该多好啊。
这些日子里,每每想到这些,朱棣心中便满是遗憾。
只是,纵然有无尽的遗憾,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更加残酷的事实是,未来的有一天,他还会亲自带着这个孩子,杀入南京城,从这个孩子的父亲手中夺取皇位。
一山不容二虎,天上不允许有两颗太阳。
他坐上那个宝座的日子,也将是朱允炆的死期。
等到这个孩子长大成人,知道这一切后,会不会恨自己呢。
想到这些,他心中不由的一阵烦恼。
朱天赐看着突然情绪变得低落的朱棣,他伸出小手,在朱棣的脸上轻轻抚摸。
柔软的小手,触碰在朱棣的脸上。
朱棣抬起头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朱天赐,任凭那小手在自己脸上抚摸。
那小手轻柔的抚摸,似乎带着魔力,抹平了他心中的烦躁,让他心中一片的安静。
清风徐徐,岁月静好。
对于朱棣来说,从南京到北京的这段路程,这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安逸一段的时光。
所以,他格外的珍惜这段时间。
路途中,每每经过一些名胜古迹,名山大川,他总是会停下脚步来,带着朱天赐去游玩。?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
这走走停停,终于,北京城到了。
相比起后世的北京城,此时的北京城,远远谈不上繁华。
那高耸的城墙上,还能够看到战火留下的痕迹。
进入十月底,秋高气爽,阔野之间,是看不到尽头的庄稼,农夫们正在田地里忙碌着。
马车内。
朱天赐趴在车窗上,看着眼前的城池,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他虽然不是北京人,但是,他的大学时代,却是在这个城市里渡过的,毕业后,在这里上班,谈恋爱,前前后后,他在这里渡过了十年光阴。
对于他来说,北京,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
城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身穿锦缎的权贵,也有身穿长衫的文人墨客,亦有身穿甲胄的将军和身穿官服的文官。
而这些人,都是前来迎接朱棣的。
朱棣经营北京十多年,这座昔日的元大都,早已经被他经营成了铜墙铁壁,这里的百姓,只尊他燕王朱棣,朝廷之法度指令,在这里,便如同一张废纸。
“天赐儿,咱们到家了,阿爷带你去见家里人。”朱棣一把将朱天赐抱起来,朗声说道。
说罢,他径直走下了马车。
此时的城门口,人头攒动。
迎接队伍的最前面,是身为燕王王妃的徐氏,朱高炽三兄弟和他们的妻妾站在徐氏身后。
此外,如张玉,朱能等燕王亲信,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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