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新筑
篝火在村口青石板上噼啪作响,赵寡妇架在钢盔上的腊肉滴下油珠,溅得火堆里腾起一串幽蓝火星。
李老实摩挲着军刀缠柄上渗出的靛蓝丝线,那液体竟像活物般避开他掌心的薄茧,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星芒。
老少爷们儿都来祠堂!王大山用刺刀敲响半截铁轨,余音震得老槐树上翡翠碎片簌簌作响。
李老实仰头望着那些拼成诡异图案的碎玉,突然被小芳冰凉的手指覆住眼睛:别看太久,赵郎中说这东西邪性。
祠堂残存的雕花梁柱间飘着硝烟,林营长带来的士兵正在给子弹压火药,硫磺味混着血腥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孙队长突然踹开半扇歪斜的木门,军用水壶在他腰间晃出浑浊酒响:先说清楚,我们队要住西头三间瓦房。
凭啥?刘大刀拍案而起,红缨枪穗子扫翻了药罐,赵郎中慌忙去接滚落的艾草团,打据点时我们的人可是顶着机枪冲的!
就凭你们队里那个钱二麻子,开战就往地窖钻!孙队长扯开衣襟露出缠着绷带的肋下,纱布上渗出转瞬即逝的星痕微光。
李老实心头一紧,想起昨夜两人握手时相似的异象。
争吵声惊飞了檐角乌鸦,翡翠碎片突然齐声嗡鸣。
小芳端起陶壶给众人续水,手腕上的忍冬花串垂在孙队长杯沿:您尝尝后山新采的野茶,昨儿个林营长带来的红糖还剩半块呢。氤氲热气中,姑娘指尖拂过孙队长结痂的虎口,那些暴起的青筋竟慢慢松开了。
李老实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火光中颤动,突然明白那夜在战壕里,为何独独记得她发间的硝烟味。
当她在弹雨中穿梭救治伤员时,染血的粗布衣襟总像蝴蝶翅膀掠过心尖最柔软的褶皱。
仓库梁柱还能用三成。老羊倌突然出声,烟袋锅在砖墙上磕出火星,后山竹林要等开春才能砍,眼下...他浑浊的眼珠转向祠堂角落堆着的膏药旗,突然抄起剪刀开始裁剪布条,拿这个当苫布,管保雨雪浸不透房梁。
林营长摘下军帽擦拭镜片:我部可以协助运输砖石,但军粮只够维持五天。这话让正在分棉衣的赵寡妇手抖了抖,裹着绷带的孩童立刻抓住飘落的棉絮。
李老实注意到她悄悄将半件棉衣塞进草垛,那是要给今夜值哨的游击队员留的。
当月光爬上残破的窗棂时,二十八个粗瓷碗盛着薄粥举到半空。
小芳把最后半勺粥倒进李老实碗底,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圈:后山崖柏结果子了,明早...她忽然噤声,望着粮仓方向瞳孔骤缩。
赵郎中正举着火把清点所剩无几的粮袋,黍米从破洞漏出的簌簌声,竟与老槐树翡翠碎片的嗡鸣渐渐重合。
李老实腕间的星痕纹路突然发烫,他看见每粒坠地的米都闪烁着诡异的靛蓝色微光。
粮仓漏下的黍米在月光里泛着诡异的蓝,赵郎中手中的火把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李老实腕间的星痕纹路灼痛愈发强烈,他看见漏粮的破洞边缘竟生出细密的冰晶,那些靛蓝色的光点沿着木纹攀爬,像某种未知生物的触须在暗处窥探。
还剩三袋半!赵寡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抓起空荡荡的布袋时,藏在袖口的翡翠耳坠突然迸出绿光。
祠堂里二十八个粗瓷碗同时震颤,薄粥表面漾开的涟漪在月光下折射出虹彩。
小芳突然抓住李老实的胳膊,她发间的忍冬花不知何时结出了冰凌。
钱二麻子踢翻长凳站起来,腰间的铜烟杆撞在青砖上发出刺耳声响:白水河村离这儿不过三十里,他们粮仓里可堆着新收的苞米。他布满麻子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成狰狞的树瘤,要我说,趁着夜色——
住口!刘大刀的红缨枪尖挑破了钱二麻子的衣襟,枪穗上的铜钱叮当作响,游击队什么时候干过土匪勾当?他额角的刀疤泛着暗红,那是三天前替钱二麻子挡刺刀留下的伤。
赵郎中慌忙去拉两人,药箱里滚出的艾草团沾了泥水,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的靛蓝色痕迹。
孙队长摸着肋下纱布冷笑:妇人之仁!
等饿死了看你们怎么讲道义。他腰间的水壶突然渗出血色酒液,在地上汇成奇怪的六芒星图案。
李老实注意到林营长正在悄悄擦拭军帽徽章,那枚青天白日徽记的反光恰好遮住了地上的血酒图案。
都别吵了!小芳突然将陶壶摔在供桌上,碎瓷片在月光下飞溅成星芒。
她染血的粗布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由星痕纹路组成的忍冬花纹,后山崖柏的果子能撑三天,地窖里还有冻着的野山药。姑娘说话时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在触地瞬间化作靛蓝色雾气。
林营长突然咳嗽两声,镜片后的眼睛扫过祠堂梁柱上残留的弹孔:师部决定拨二十石小米,还有三十斤火药。他故意停顿,看着众人眼中腾起的希冀之光,不过要等运输队从平安县折返。士兵们装填子弹的动作突然整齐划一,硫磺味混着某种檀香气息在祠堂弥漫。
李老实感觉腕间纹路突然发烫,他看见林营长影子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正要开口,老羊倌突然用烟袋锅敲响膏药旗改制的苫布:拿旗面浸过尸油的布当屋顶,也不怕招来怨灵。他浑浊的眼珠转向粮仓方向,当年我放羊见过,饿死鬼最爱跟着粮车走。
后半夜的寒风卷着雪粒扑打窗纸,李老实裹着半件棉衣蹲在粮仓顶上值哨。
小芳提着的马灯在雪地里摇晃,灯罩上忍冬花纹投射在残垣上,竟与老槐树翡翠碎片的图案完美重合。
她睫毛上的霜花突然变成血红色:你看见粮袋在动吗?
两人同时扑到仓房缝隙前。
本该静止的粮袋表面凸起诡异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米粒间游走。
李老实腕间的星痕突然蔓延至指尖,他触碰木板的瞬间,三袋黍米同时迸发蓝光,在空中凝成日军头盔的形状后又轰然消散。
快看!刘大刀的惊呼从村口传来。
李老实冲下木梯时,小芳马灯里的火苗突然变成靛蓝色,照亮了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那些脚印前深后浅,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倒退行走,最终消失在老槐树下翡翠碎片铺就的环形图案里。
孙队长带着人举着火把围过来时,钱二麻子突然指着西边松林怪叫:那是不是运输队的马灯?众人转头瞬间,李老实看见孙队长腰间的水壶渗出酒液,在地上画出了与老槐树下完全相同的符咒图案。
不对劲。林营长突然按住腰间配枪,运输队该从东边来。他的镜片蒙着层血雾,说话时喉结处的纽扣泛着蓝光。
小芳突然抓紧李老实的衣袖,她腕间的星痕忍冬花正在疯狂生长,藤蔓纹路爬上脖颈,在锁骨位置开出一朵冰晶海棠。
松林里的光点突然分散成六组,呈扇形向村庄逼近。
赵寡妇怀里的孩童突然啼哭,翡翠耳坠迸发的绿光在雪地上投射出巨大的乌鸦影子。
老羊倌的烟袋锅火星溅到膏药旗苫布上,腾起的黑烟在空中凝成持枪人形。
上瞭望台!王大山的声音混着铁轨余音震落松枝积雪。
李老实攀上摇摇欲坠的木架时,腕间纹路已蔓延至胸口,他能清晰看见三里外雪地下的异常隆起——那些移动的凸起物避开月光,在松针覆盖处拖出蜿蜒的靛蓝色轨迹,像毒蛇游过雪地的信子。
小芳递来望远镜的手在颤抖,镜筒边缘结着冰晶:他们的绑腿...是双层反折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乌鸦群惊飞的扑棱声,月光下闪过半截刺刀的反光,那刀柄缠绳的方式让李老实想起被焚毁的日军指挥部里见过的样式。
夜风突然裹挟着某种焦糊味掠过村庄,二十八个粗瓷碗在祠堂里同时迸裂。
当最后一片碎瓷坠地时,所有人腕间的星痕纹路都亮了起来,像无数条靛蓝色血管在皮下跳动,指向松林深处逐渐逼近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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