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之穿越烽火线 血火初征

月光将柳树林照成银灰色，李老实跟着王大山在腐叶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他不断用袖口擦拭腕表，表盘里的指南针仍在逆时针打转，冰凉的金属壳贴着脉搏突突跳动。

赵二虎背着老套筒从后边撞了他肩膀，塞给他半块烤土豆，焦皮上沾着草屑。

把子弹含在嘴里。王大山突然停下，刺刀挑开垂落的柳枝，能压住咳嗽。

李老实学着其他队员将子弹抵在舌根，铁锈味混着硝石气息直冲脑门。

他想起军事博物馆里那挺马克沁机枪的解说词，此刻游击队员腰间的手榴弹却用麻绳捆着，有个瘦小伙的引信环上还拴着半截红头绳。

翻过山梁时，浓烟裹着火星扑在脸上。

李老实被焦臭味呛得眯起眼，看到下方村落里跳动的橘色火舌正舔舐茅草屋顶。

婴啼声刺破夜空，紧接着是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声，瓦罐碎裂的脆响里混着日语喝骂。

操他娘的小鬼子！赵二虎的络腮胡在抽搐，枪托把地皮砸出浅坑。

王大山按住他肩膀，月光照见游击队长左耳缺了半块，结痂的伤口还渗着血珠。

李老实腕表突然发烫，表盘玻璃蒙上水雾。

他瞥见燃烧的谷仓前，几个土黄色身影正把哭喊的妇人往石磨上拖，刺刀挑开的衣襟下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肚兜。

那只虎头鞋突然在记忆里翻涌，鞋头残缺的奎星图案和石磨上的莲花重叠成血色漩涡。

打！

王大山的声音像劈开冻河的斧头。

李老实跟着跃出战壕时，才发现自己竟记得拉栓动作——上周末在射击俱乐部，教练夸他腕力稳当。

可当真正扣动汉阳造的扳机，后坐力震得他牙床发酸，子弹擦着日军钢盔没入土墙，炸起一蓬鸡毛。

当是打山雀呢？赵二虎的哄笑混在枪声里，他单膝跪射的姿势像扎进地里的老树根，每声枪响都伴着日式钢盔的变形。

李老实舔到嘴角裂开的血，突然看清五十米外有个辎重兵在装弹，年轻的面孔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燃烧的草垛轰然倒塌，热浪卷着火星扑向日军机枪阵地。

李老实抓住这瞬息空当，第二发子弹终于撕开某个掷弹筒手的右肩。

血雾喷溅的刹那，他胃部剧烈抽搐，现代社会的道德准则在硝烟里碎成齑粉。

散开！王大山的吼叫被爆炸声吞没。

李老实滚进弹坑时，发现三个土黄色身影正呈楔形包抄而来。

领头的军曹刺刀上绑着膏药旗，靴底沾着半片风干的柿子皮——这细节清晰得可怕，就像博物馆展柜里发霉的武运长久旗。

砰！

子弹掀飞军曹的天灵盖时，李老实才意识到自己开了枪。

温热血浆溅上腕表，日月相纹饰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

他怔怔望着抽搐的尸体，那具躯壳里涌出的不像是血，倒像实验室里暗红的造影剂。

当心！

赵二虎的惊呼和金属破空声同时抵达。

李老实转身时，某个满脸稚气的日军正挺着刺刀突进，枪管上的菊纹章映出他苍白的脸。

草绳鞋底在血泊里打滑，后仰摔倒的瞬间，他看见刺刀尖上的寒光凝成一点。

枪响。

日军眉心绽开血花的画面，在李老实视网膜上停留了整整三次心跳。

王大山冒着弹雨将他拽到碾盘后，游击队长的手掌铁钳般扣着他肩头：记住！

你多杀条豺狼，就多救个娃娃！

夜色忽然被照明弹染成惨白。

李老实瞥见西侧矮墙后，三个游击队员正拖着伤员后撤，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左腿只剩半截，绑腿布条在泥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赵二虎的骂声突然变调：狗日的掷弹筒！

大地在震颤中裂开，混着碎骨的泥土雨点般砸落。

李老实抹去睫毛上的血痂，发现腕表的指南针停在了坤位——故宫博物院藏的那柄司南，也是这样指向西南的磁偏角。

燃烧的茅草灰飘落在李老实肩头，烫穿了粗布褂子。

他蜷缩在弹坑边缘，看着戴眼镜的游击队员把断腿塞进怀里，像抱着截枯树枝似的往土坡后爬。

月光照得伤口断面发青，黏连的筋膜在移动时簌簌抖动，像屠夫案板上没剁碎的肉皮。

老张！赵二虎突然暴起，被王大山死死按在沟壕里。

三发掷弹筒炮弹尖啸着掠过他们头顶，将三十米外的石碾子炸成齑粉。

李老实喉头涌上酸水，现代医院的无影灯突然在记忆里亮起——上周他刚给骨折同事叫过救护车，此刻却听着断腿者在血泊里渐渐没了声息。

腕表又开始发烫，日月相纹饰在血浆覆盖下泛着诡异红光。

李老实扯下衣襟扎紧被弹片划破的右臂，突然发现东北角的土墙后闪过三道黑影。

那些土黄色军靴踏碎陶罐的声响，和他在故宫听过日军军靴踏过金砖的声音如出一辙。

九点钟方向！他嘶吼着翻滚到王大山身侧，手指深深抠进冻土，三个！

刺刀上绑着白布条！

游击队长瞳孔骤缩，抄起歪把子机枪的瞬间，李老实看见他左手小指少了半截——今早在溪边洗脸时，这双手还灵巧地编过装炸药的竹篓。

机枪喷吐的火舌映红半边夜空，冲在最前的日军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般栽进粪坑，腐臭液体溅上赵二虎的络腮胡。

好小子！赵二虎甩出颗边区造手榴弹，爆炸气浪掀飞了日军的钢盔，眼珠子比山猫还毒！

李老实却盯着粪坑里漂浮的钢盔，那锃亮的帽檐上还别着朵樱花标本。

他突然想起公司楼下总别着胸针的保安小哥，上周还帮他找回过丢失的快递。

这个念头让他的手指在汉阳造枪栓上打滑，直到王大山踹翻个举刀扑来的军曹，温热血浆泼了他满脸。

发什么癔症！游击队长沾血的络腮胡擦过他耳畔，看见那挺九二式没？

给老子端了！

顺着王大山手指的方向，李老实看见机枪巢后晃动的膏药旗。

月光下，弹药手正在给保弹板涂油，黄铜子弹在火光中排成整齐的队列。

这画面莫名让他想起射击俱乐部的装弹比赛，教练总说他的手指适合弹钢琴而不是扣扳机。

第二颗照明弹升空时，李老实已经迂回到侧翼的草垛后。

燃烧的秸秆烫得他小腿起泡，但现代人的空间感知能力正疯狂运转——五十米，风速三级，标尺缺口要对准机枪手的左肩。

当子弹穿透日军右胸时，他竟能清晰看见对方怀表链子崩断的弧度，银质表盖在空中翻转，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

八嘎！副射手刚摸到弹药箱，就被李老实第二发子弹掀翻。

他扑向机枪的姿势像极了公司晨会抢咖啡机的同事，这个荒诞的联想让李老实喉咙发紧。

但手指已经本能地扣动扳机，炙热的弹壳在脚边堆成小山。

李哥！

接着！瘦小伙甩来捆手榴弹，引信上的红头绳在夜风里飘成血线。

李老实咬开拉环时，牙齿磕到某颗松动的臼齿，铁腥味混着硝烟灌满鼻腔。

投掷的抛物线完美得如同中学物理实验，轰隆巨响中，他仿佛看见实验室墙上爱因斯坦的画像正在燃烧。

游击队的欢呼声被新一轮炮击撕碎。

李老实滚回掩体时，瞥见小芳正在给伤员包扎。

姑娘的粗布头巾被气浪掀开，发丝沾着火星在硝烟里飘摇，那双杏眼扫过他时的微光，像极了穿越前夜便利店女孩找零时的眼神。

迫击炮！赵二虎突然扯着嗓子嚎叫，狗日的调来山炮了！

大地在震颤中裂开鸿沟，李老实被气浪掀翻在碾盘上。

后脑勺磕到石槽的瞬间，腕表突然发出蜂鸣，日月纹章开始逆向旋转。

他看见燃烧的谷仓在视野里颠倒，王大山拖着断腿老张在弹坑间跳跃，某个日军辎重兵正往嘴里塞生红薯——所有这些画面都蒙着层暗红色滤镜，如同透过血玉观察世界。

西北！

有骑兵！瞭望哨的嘶吼带着哭腔。

李老实抹去睫毛上的冰碴，看见地平线上升起的膏药旗——山本一郎的白手套在望远镜镜片上反光，像两片飘在血海里的丧幡。

王大山一脚踹翻犹豫的李老实：撤！

往青龙沟撤！游击队长满嘴都是血沫子，缺了半块的耳朵又开始渗血，活着才能接着杀！

李老实被拖行着后退，布鞋在冻土上磨出两道血痕。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村口，石磨上那截绣着并蒂莲的肚兜正在余烬里蜷曲。

某个瞬间，他竟能看清莲花每根丝线的燃烧轨迹，就像慢放故宫文物修复的纪录片。

看什么看！赵二虎抡起枪托砸碎个追兵的膝盖，记牢了这火烧云！

来日方长！

最后一颗照明弹坠落时，李老实望见山本一郎放下望远镜。

月光在那副金丝镜框上折出冷芒，比他上司的劳力士更刺眼。

腕表的蜂鸣突然停止，指南针死死钉在坤位——故宫那柄司南的磁勺，也是这样顽固地指向西南偏南。

（第七段开始为章节结尾）

撤退队伍钻进青龙沟的瞬间，李老实突然听见婴儿啼哭。

这声音穿透层层岩壁，和燃烧的村庄一起坠入深渊。

他摸着腕表上凝固的血痂，突然发现日月纹章间多了道裂纹——昨夜在军事博物馆触碰马克沁机枪时，展柜玻璃也是这样裂开的。

王大山把最后颗子弹压进弹仓的咔嗒声，惊醒了林间栖鸟。

李老实望着惊飞的夜枭，忽然明白那些在故宫展柜里沉睡的文物，此刻正在他血管里苏醒。

青龙沟的晨雾漫上来时，他攥紧的拳头里，半片风干的柿子皮正渗出暗红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