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左手拎着两只野鸡,右手提着三只剥了皮的野兔。
他肩上的公安厅长肩章,在走廊顶灯下泛着冷光。
他抬脚顶开副书记办公室的门,高育良正仰在皮椅里抽烟,烟灰缸里横着七八个烟头。
“书记,山里刚打的。”祁同伟把野味往茶几上一撂,油腥味混着血腥气散开。
他瞥见高育良指间夹的烟卷,过滤嘴发黄,烟灰簌簌往下掉。
高育良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同伟啊,拿回去给弟兄们分分。”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嘴角的褶子堆成两道沟,“人老了,胃经不起折腾。”
祁同伟站着没动。桌上那包红梅烟刺着他的眼,塑料包装泛着廉价的光泽。
十年前,在岩台乡派出所,高育良蹲在门槛上抽的就是这个牌子。
那时候,烟灰掉在中山装前襟上,高育良拿手一抹,说这烟劲大提神。
“书记最近睡眠不好?”祁同伟往前凑了半步,看见烟灰缸底积着层褐色的茶垢。
高育良的茶杯歪在文件堆里,杯沿结着深色茶渍。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清泉抱着一摞文件闪进来。
祁同伟突然伸手去抓烟盒,高育良的指甲在桌面上划出半道白印。
红梅烟盒被捏得皱巴巴的,侧面印着零售价三块钱。
“这烟呛嗓子。”祁同伟把烟盒转了两圈,“要不我让人送两条软中华过来?”
高育良笑出声,痰在喉咙里打转:“抽惯了,改不了。”
他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半尺高,“就像你腰上那把枪,换了别的型号不顺手吧?”
陈清泉蹲在文件柜前整理材料,纸页哗啦响。
祁同伟盯着他后脑勺上新冒的白发,突然问:“下周政法会议的材料备齐了?”
“还差两份交叉审计报告。”陈清泉头也不抬,“书记这周天天熬到后半夜。”
高育良咳嗽着掐灭烟头,“瑞金同志要来,准备工作不能马虎。”
他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黑点,“同伟啊,交警总队那个副队长……”
“您放心,都安排妥了。”祁同伟脚跟并拢,裤缝线绷得笔直,“涉事司机拘在二看,家属那边送了抚恤金。”
高育良的手指在红头文件上敲了三下,“汉东省文化厅”六个字跟着颤了颤。
他把文件推给对面沙发上的男人,说道:“老赵啊,听说省图今年要招二十个合同工?”
文化厅长赵立春往前挪了挪,驼色夹克蹭得沙发皮面吱吱响。
他摘下金丝眼镜,哈了口气,又掏出手帕慢慢擦,说道:“书记消息灵通。
不过,这些岗位都是临时的,整理古籍的工作,工资还不到三千......”
“老王给我开了十五年车。”高育良突然打断他,紫砂壶嘴磕在杯沿上发出脆响。
“他闺女去年师范毕业,到现在还在超市当收银员。”
茶水顺着杯壁往下淌,在实木茶几上洇出个深色圆圈。
赵立春的后脖颈沁出汗,公文包里的调岗函硌得他大腿生疼。
上周公安厅刚塞进来三个关系户,档案科的小刘昨天还堵在办公室哭诉工位不够。
他把眼镜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要不先安排个编外岗位?
等明年省考......”
“就下周一吧。”高育良拧开钢笔帽,在会议纪要上划了道横线。
“孩子爱看书是好事,古籍部清闲,适合年轻人沉淀。”
笔尖顿在纸面上,墨迹渐渐晕开个黑点。
办公室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一下,赵立春看着那道横线像刀口似的劈在纸页上,喉结上下滚了滚。
去年党校进修的名额还是高育良批的,他摸出手机拨通人事处长电话,说道:“对,古籍编目岗......特事特办。”
高育良往茶杯里续水时,壶嘴离杯口足有半尺高。
滚水冲得茶叶上下翻腾,他瞟见赵立春的皮鞋尖沾着泥点,问道:“听说东湖文化馆的项目要重启?”
“资金缺口太大......”赵立春刚松开的领口又绷紧了,那项目卡着三千万的灰色账目。
“找发改委老周聊聊。”高育良吹开浮沫啜了口茶,“他女儿不是在你们厅文艺处吗?
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赵立春的公文包拉链卡住了两次,临走时差点撞上端着药箱的护士。
高育良听着走廊里慌乱的脚步声,把没喝完的茶倒进绿植盆里,发财树的叶子在褐色液体里抖了抖。
三天后的清晨,老王擦车时,抹布总往车牌号上蹭。
高育良钻进后座时,他方向盘上的手套汗湿出两个手印,说道:“书记,小娟今早去图书馆报到了......”
“孩子适应就好。”高育良翻着信访简报,铅笔在“违规占地”四个字上画了个圈,“听说古籍部要值夜班?”
老王的后视镜歪了十五度,正好照见他发红的眼眶,说道:“主任说小娟字写得工整,专门分派抄录善本的活儿......”奥迪车碾过减速带,后备箱里的茅台酒瓶哐当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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