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从三团驻地步行,穿过几个弄堂,前方就是大师兄堂口所在的保安堂路。
从俞献緧口中了解到,这里并不是交战区。
自从上月二十九号,淞沪驻军夺回沪海北站以后,交战区就东移至沪海北站以东,黄浦江以西,以及吴淞口以南的地区。
主要在庙行,严家桥一带。闸北靠西这一带时不时还会遭受轰炸,但并无激烈交火。
宁泽这一路走来,整个沪海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大街上还稍微好一点,没有倒塌多少大楼,最多就是被炸一个大窟窿,或者倒一堵墙。
然而,弄堂或是棚户区景象便截然不同了。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木制房屋要么已然坍塌在地,要么被烈火吞噬,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和袅袅升起的黑烟。
众多灾民流离失所,他们无奈之下只能栖身于简易的帐篷之中,又或者就地取材,用几块粗糙的木板拼凑起来,再以钉子简单地固定,勉强搭建起一个个极为简陋的窝棚作为临时居所。
宁泽穿行过一个弄堂,拐过几个街角之后,终于远远望见了大师兄开设的堂口,上方仙堂。
他先是停下脚步,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观察了片刻。
只见这座建筑并未出现房屋倒塌的迹象,门前也未悬挂象征丧事的白色幡布,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半。
待走到近前,宁泽发现大门紧闭着,于是,他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门板。
没过多久,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形瘦高,头发三七分,显得干净利落。他的上唇蓄着短须,下巴则光滑洁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绸缎制成的马褂。
这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泽的大师兄石坚。
“宁泽!”
“大师兄!”
“你小子怎么一声不吭跑到沪海来了,来之前都不给我发个电报,我好去接你。”
“这不担心你嘛,过完年就来看你了。”
上方仙堂是一个三层楼的小洋楼。
一楼正中间是堂屋,供着茅山祖师像。
一楼左边房间是法物出售处,出售开光的法器,符咒,财神像,葬丧用品等。
右边是大师兄的办公室兼作会客室。
二楼有三间卧室,一间厨房,大师兄和妻子冯梅都住二楼。
三楼有两间阁楼,如果宁泽来沪海小住一两个月,一般就是住三楼阁楼。
这种房子是当下沪海的标准民居。
在沪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大都市,租住这样一栋楼房,一年的租金就足够农村一大家子人好几年的生活开支。
如今这个年头,越来越多怀揣着梦想的年轻夫妻来沪海讨生活,试图在这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女人们大多选择进入纺织厂工作。
男人要么成为码头工人,要么进建筑工地,用汗水堆砌起大沪海的高楼大厦。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能租住像这般的普通民居。
与此同时,沪海本地的居民们却堂而皇之地当上包租公或者包租婆。
所以这年头如果能娶个沪海本地女人当老婆,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梅梅,你看谁来了?”石坚在楼梯口向着二楼喊了几声。
不一会,木板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个身穿旗袍,烫着卷发,画着淡妆的女人走下来了。
女人肚子微微隆起,看样子有四五个月身孕了。
女人正是大师兄的妻子冯梅,沪海本地人,前年结的婚。
“大嫂好!”宁泽热情打招呼道。
“哟,宁泽来了,稀客咧。”
冯梅笑着向二楼喊道:“小曼,小曼快下来,你小叔子来啦。”
宁泽对大师兄笑道:“大师兄,还没恭喜你,就快当爹了。对了,小曼是谁啊?”
石坚低声道:“二姨太。”
宁泽惊讶道:“可以呀,大师兄,都娶上二姨太了,大嫂不跟你闹吗?”
“他敢!”石坚一脸得意,打趣道:“是不是很羡慕?”
宁泽傻傻点了点头。
自己如果能娶到一个沪海女人当老婆,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娶两个,根本不敢想。
木板楼梯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十八九岁的少女走下楼梯。
少女梳着两个大辫子,一副邻家小姐姐模样,神情有点拘束。
“我去,老牛啃嫩草啊,年龄比大师兄小十多岁。”
宁泽都快羡慕死了。
石坚连忙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宁泽,这是林小曼。”
“二大嫂好!”
“小叔好。”
“梅梅,晚上给师弟接风洗尘就不回来吃饭了,待会大鹏他们来,告诉他们去庆园汇合。对了,小曼,去把阁楼收拾一下,晚上宁泽回来住。”
石坚吩咐完,又拍了拍宁泽肩膀,说道:“走,哥带你去商店买几身像样的新衣服。”
出门后,石坚先带着宁泽来到附近一家做中式服装的裁缝铺。
老裁缝正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专注地裁剪着一块布匹。听到门响,他抬头一看,急忙取下眼镜迎了上来。
“哟!陈爷,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石坚指了指宁泽,道:“帮我师弟选几件得体的衣服,先来两身短打,要绸缎的。”
宁泽吓一大跳,大师兄好豪,张口就绸缎。
“大师兄,绸缎的太贵了,穿不起啊。”宁泽低声抗议道。
石坚白了他一眼。
“瞧不起哥哥是不,哪能叫你花钱,你就站在这里当好衣架子,其它别管。”
老裁缝先帮宁泽量了量尺寸,然后转身进屋,不一会拿了两身短打出来,颜色一蓝一黑。
“陈爷,这两套短打都是蜀锦的,外衣的刺绣都是名师工艺,你看这盘扣,多精致。”
石坚摸了摸面料,点头道:“不错,都要了,还有这套西装,一起装起来。”
老裁缝大喜:“谢了陈爷,一共30个大洋。给你打个九折,27个大洋。”
二十七个大洋!这能抵得上普通工人三个月工资了。
宁泽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出了门,宁泽好奇问道:“他为什么叫你陈爷?听起来怪怪的。”
“这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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