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朝宗 第二百二十章 主动【上】

黑暗，并非黑冰台唯一的色彩，幽蓝色的冥火晶光芒，如同墓穴中永不熄灭的磷火，将冰冷的玄冥寒铁墙壁映照得鬼气森森。空气中，绝望、痛苦、怨毒的精神残留，如同无形的霉菌，在死寂中悄然滋生、蔓延。

观察孔外，那名筑基后期的黑袍狱卒，身体僵硬地靠在墙壁上，双眼空洞，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他保持着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和胸膛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着他还活着。

囚室内，江柯依旧盘坐于冰冷的石床上，面色平静，目光深邃，透过观察孔，落在狱卒呆滞的脸上。他的右手食中二指，已经收回，但指尖处，仍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暗银色光晕，缓缓消散。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江柯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以一种奇异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方式，在狱卒毫无防备的、此刻空洞的脑海中，清晰地响起。这是星墟剑意与真实之种对灵魂波动精妙操控的结合，一种临时的、单向的“心灵传音”。

狱卒空洞的眼神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本能地想要抵抗，但那缕侵入他识海的暗银色剑意，如同最精细的锁链，已经悄然缠绕上了他的意识核心，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模湖，难以形成有效的反抗。

“你……是谁？”狱卒嘴唇蠕动，发出嘶哑、断续的声音，眼神依旧空洞。

“我是谁，并不重要。”江柯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平静地回荡，“重要的是，你想活下去吗？”

“活……下去？”狱卒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那是生命的本能。在黑冰台这种地方，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对“活”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哪怕只是一个最底层的狱卒。

“是的，活下去。”江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看守着这些永无天日的囚室，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险，或者在某一天，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而无声无息地消失。”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了狱卒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在黑冰台，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狱卒的脸色，在幽蓝光芒下，变得更加苍白。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

“我……我只是个小小的狱卒……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下意识地喃喃，这是在这种地方生存的本能——装傻，保命。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江柯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甚至……一笔足够你离开皇都，找个地方安稳过活的灵石。”他抛出了诱饵。对于一个底层的狱卒而言，“离开”和“安稳”，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你……你说的是真的？”狱卒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渴望”的光。但很快，这光又被恐惧压了下去，“不……不可能……你自身都难保……铁面大人……还有……夏侯大人……”

“铁面大人要的，是真相。”江柯打断了他，“而夏侯霸，他自身难保。你以为，他停职在家，就真的安全了吗？十日之期一到，若铁面大人拿不出让陛下满意的结果，第一个要被推出来顶罪的，就是你们这些跟着他的人。到时候，你觉得，你是能活着走出黑冰台，还是像里面那些囚犯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血淋淋的现实。狱卒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他在黑冰台待了不短的时间，见过太多类似的事。一旦上面的大人物倒台，他们这些小虾米，往往是最先被牺牲的。

“我……我该怎么做？”狱卒的声音，带着颤抖，但那空洞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决断。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很好。”江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满意，“第一个问题：夏侯霸被停职后，是谁在负责看管他的府邸？他府中，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是……是冷月大人派的人，混合了司内的暗桩，在外面监视。夏侯大人……不，夏侯霸的府邸，这几日戒备森严，但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出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狱卒回答道，他的消息显然有限，毕竟只是个底层狱卒。

“第二个问题：你可知道，黑狱出事前后，夏侯霸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属于镇魔司的人，来过黑狱附近？”

“这个……小的不知道。”狱卒摇头，“小的级别太低，接触不到那些。不过……不过好像听其他弟兄提起过，大概半个月前，有一个穿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拿着夏侯大人的手令，进过黑狱一次，但很快就出来了。当时值守的弟兄也没在意，毕竟有夏侯大人的手令……”

斗篷人？半个月前？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入职镇魔司。江柯心中一动。这个时间点，很微妙。是蚀影教的人？还是其他势力的？

“第三个问题，”江柯继续问道，“在黑冰台，你是负责看守我这一片区域的。除了你，还有谁？他们的值守时间，习惯，你可清楚？”

“还有两个弟兄，我们三人轮流值守。一个叫王老三，喜欢喝酒，值夜的时候经常偷懒打盹。另一个叫李瘸子，腿脚不便，但耳朵很灵，胆子也小。我们的值守时辰是……”狱卒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很好。”江柯点头，“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什么事？”狱卒紧张地问。

“不是什么难事。”江柯的声音放缓，“明日午时，会有医官来为我诊治。你想办法，在那医官身上，留下这个。”说着，他的食指隔空轻轻一点，一道微弱的、由星墟剑元凝成的、内蕴特殊信息的暗银色符文，穿透观察孔，缓缓飘到了狱卒面前。这符文极其微小，气息内敛，若非近距离仔细查探，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狱卒看着眼前这枚奇异的符文，感受到其中那种让他灵魂微微战栗的奇特波动，脸色发白。

“一个小玩意儿，不会伤害任何人。”江柯平静地说，“你只需要，在接触那医官的时候，将它悄悄附在他的衣角、药箱，或者任何不起眼的地方即可。做得自然一些，不要让人发觉。”

“可是……医官都是司内的老人，修为不低，感应敏锐，我……我怕……”狱卒犹豫。

“放心，我这符文，若非元神境有心查探，很难发现。而且，它只是一个‘信标’，一个‘记号’，不会主动散发任何能量波动。”江柯解释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算成功。事成之后，这枚灵石，就是你的。”他又弹出一枚散发着精纯灵气的上品灵石，落在狱卒手中。对于一个筑基狱卒而言，这已是一笔巨款。

狱卒握着冰凉的灵石，看着眼前那枚诡异的符文，又想起江柯描述的可怕未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好！我……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