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大唐长安,宰相府。
雕梁画栋,紫檀为柱。金丝楠木的书案上,奏折堆叠如山。长孙无忌身着一袭深色常服,指尖轻敲着案几。他眉宇间舒展,唇畔勾勒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
李安的“死讯”传来,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落入深潭,激起他心底难以抑制的狂喜。那个曾让他如芒在背、夜不能寐的身影,终于化作一抔黄土。他以为,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就此散去,长安的天空,再无人能遮蔽他的权柄。
他端起手边的琉璃盏,盏壁剔透,盛满了香茗。茶香缭绕,他轻呷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直抵五脏六腑。
高枕无忧。
他曾以为这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唾手可得。
“报!”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一名心腹幕僚跌跌撞撞地闯入,面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他手中的密报,仿佛沾染了墨汁,沉重得让他几乎握不住。
长孙无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拢起,一丝不悦浮上心头。他接过密报,展开。
寥寥数语,却如惊雷般炸响在他耳畔。
李寒衣。
入魔。
复仇。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指尖猛地收紧。
“什么?!白发魔女?一剑破城?!”
他脱口而出,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手中的琉璃盏,伴随着他剧烈的动作,失重坠落。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茶水四溅,琉璃碎片折射着窗外透进的光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那张久居高位,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面容,此刻扭曲,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白发魔女。
他深知那个女人的恐怖。那份冰冷彻骨的剑意,曾直指皇宫大内,无视律法与皇权。她是一个孤傲的存在,一柄出鞘便可斩断天地的绝世之剑。
如今,她为爱入魔。
这个消息,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刺入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内心。他想象着她白发如雪,剑气纵横的模样,一股寒意从脊背攀升,直冲天灵盖。
实力暴涨。
这四个字,像诅咒般在他耳边回荡。谁能挡住她复仇的剑?
谁能?
他心底嘶吼,却无人应答。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然而,更深层的寒意,并非来自李寒衣。
那份凉意,如同跗骨之蛆,来自于他以为已经消失的李安。
最近的长安城,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阴影。
命案。
频繁。
无声无息。
死的,都是他长孙无忌的党羽,他的心腹,他的亲信。那些人,前一天还在他面前阿谀奉承,第二天便成了冰冷的尸体。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打斗的声响,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干净利落,仿佛鬼魅出手,不沾一丝人间烟火。
每一具尸体,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扎在他的心头。
他曾以为,那是江湖中人对他的挑衅,或是某些不甘寂寞的势力在暗中作祟。他派出了无数高手去调查,却一无所获。
现在,李寒衣的出现,将这两条看似不相关的线索,瞬间串联。
一股彻骨的寒意,猛地攫住了他的咽喉。他感到呼吸困难,胸口沉闷。
李安。
他死了。
可他留下的那些暗手,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力量,却仿佛从未停止运作。甚至,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加阴冷,更加无情。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每一处阴影,都仿佛藏匿着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指节发白。
“不良人……是李安留下的不良人!”
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颤抖,带着绝望。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李安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那场所谓的“殉情秀”,那场轰动天下的悲壮谢幕,根本不是他李安的终点。
那是一场完美的掩盖。
一场精心策划的,临死前的“布局”。
他用自己的“死亡”,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他长孙无忌。他用李寒衣的入魔复仇,吸引了所有明面上的注意力。
明线,是李寒衣这个白发魔女,这个为爱疯魔的绝世剑仙。她剑指长安,掀起腥风血雨,是所有人的焦点。
暗线,是不良人。一支潜藏于黑暗,听命于李安的阎王殿。他们无声无息地收割着他的党羽,剪除着他的羽翼。
明暗交织。
他长孙无忌,此刻正身处漩涡中心。
瓮中之鳖。
这个词,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负。他曾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是天下大局的掌控者。然而,此刻他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一枚被巧妙利用的棋子,被李安死死地困在棋盘中央。
额头上,冷汗密布,顺着鬓角滑落。
他猛地起身,椅子被撞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来人!立刻调集府内所有高手护卫!”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却又强作镇定。
“传我命令!禁军!禁军也给我调动起来!加固长安城防!严密监控城内外一切可疑动向!”
不惜动用禁军。
这道命令,将长安城置于前所未有的戒备之中。他知道,一旦禁军调动,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可他顾不得了。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悬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他无法坐视,无法等待。
他必须防。
他必须守。
他必须,阻止那个白发魔女,阻止那支幽灵般的“不良人”,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彻底摧毁。
长安。
这座号称天下第一雄城,曾是大唐王朝的荣耀与象征。此刻,却因一个“负心汉”的死,因一场看似已逝的恩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城墙之上,甲士林立,弓弩上弦。大街小巷,巡逻队来回穿梭。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谁能想到,这盛世之下,竟会因一人之死,掀起如此滔天巨浪?
谁又能想到,那份深埋地底的布局,竟会在死后,依旧搅动天下风云?
长孙无忌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幕,眼中充满了血丝。他感到一阵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心间。
这长安,已经不再是他的长安。
它正在变成一座,巨大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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