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楼高四层的两座楼阁的东阁楼,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一只白嫩修长如擅琴女子的手伸出窗外,摊开接住几片飘落的鹅毛雪花,又缓慢撤回,飘散在身后的长长青丝随着吹进阁内的寒风舞动,一身白衣后附剑匣,倍显出尘气息。雪花随着手掌被带回阁内,却如刚刚落下般凝而不化,那人将雪花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随之展颜一笑,倾国倾城。
“冬雪初落,白净如斯,凝霜毅然,却有人心寒若雪,连双腿都被冻的发抖起来了?你说是不是,路国公?”白衣回眸,桃花瞳中透出的不是妖媚,而是妖异的红芒。
阁内桌前或站或坐着四人,三男一女,确是云林四大家族的家主,云信和许令钦互望一眼,没有说话,站在一旁静待着陈康的下文,刘家家主名唤刘莹,是位三十许的美妇人,凤钗云髻,身着一身蓝色缎裙,端坐在旁斯文的喝着茶水,也是不发一言。另一位就有点凄惨了,被称为路国公的路天元,生有一子一女,儿子路展终日不学无术,女儿路青瑶却是贤良淑德,在隆昌帝没有登基之前便已经嫁给司徒胤天为妻,登基之后,更是母仪天下,路天元父凭女贵,被司徒胤天封为国公,路天元委实没什么才能,能坐上路家家主的位子还是路家看在司徒皇室的面子上,被人“请”到步月楼之前正在路府歌舞饮宴,只是一转眼就发觉自己换了位置,此时双腿仍被吓得颤抖不停,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三位家主也在,才定了定神,望向阁楼窗前微笑闻雪的白衣,想起方才自己的丑态,顿时勃然怒道:“陈康,你身为我南凉右丞相,却掳掠国公,可知该当何罪?”
没等陈康搭话,坐在一边擦拭一把匕首的刘晓宇阴恻恻的笑道:“路国公,我可没有你们右丞相那般好脾气,你之所以还有命发怒,全是因为我们主子还留你们有用。”说完一甩手,手中的匕首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将路天元的右手大袖的袖摆钉在了一旁桌子边缘,路天元被一股大力拽着坐在了桌边椅子上,口吐白沫,却是吓晕了过去。
“切,没用的东西!”一招手匕首回到手中,继续拿起一块鹿皮细心的擦拭起来。
陈康轻叹一声,眼中红芒隐去,将手中雪花挥出,飘落在了昏倒路天元脖颈间,转眼即化,路天元身子一激灵,复又醒转,擦了擦嘴角,偷眼瞄着一边的刘晓宇,再也不敢乱说半个字,端起茶杯极力掩饰自己的惧意,却把茶杯与牙齿碰的咯咯的响。
“长话短说,陈某将四位家主请来,是想借几位手中的家主令牌一用,不知几位是否带在身边?”
许令钦首先开口道:“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家主令象征着四大家族的家族号令,许某要问过家中之人才可奉出!”
云信也接话道:“当年云林建成之时,先帝为奖赏我四大家族举家迁来拱卫之功,特地打造四块家主令送与四大家族,如今右丞相说收回就收回,让我等怎么向司徒皇室交代?”
“真是呱噪,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讲大道理的人。看看这个!”刘晓宇将一卷黄绸缎的卷轴扔在桌上。
许令钦拿起卷轴,赫然便是隆昌帝的亲笔书诏,后面还有帝国玺印,内中明言要借用四块家主令,并称用完后定会归还,并有大量赏赐云云,但是只字未提借令因由。许令钦看完又传给其他三人,路天元看完,当即便从怀内取出路家令牌扔在桌上,唯恐慢一下会被匕首钉在桌子上。刘莹看完诏书,一手抚摸着茶杯,将刘家家主令放在另一只手心转着圈,口齿清晰,开口道:“皇命自是不敢有违,不过时隔几百年司徒皇室想要回四块家主令,可是有什么变故么?”
“如今天下太平,怎么会有变故,只是当今帝王甚是思念开过先帝风采,想借其旧物一观,以纪念先帝罢了。”陈康无所谓的答道。
“呵呵,拿去吧!”美妇人,将令牌扔在桌上,继续喝茶,但是显然对陈康的理由不置可否。云信和许令钦也没有说话,将令牌拿出郑重的放于桌上,就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一边的刘晓宇拦在了楼梯口。
“令牌已经交出,请问右丞相这是何意?”一边刚哆嗦站起,准备随云许两位家主下楼逃命的路天元率先开口问道。
转身再次接了几片雪花来把玩的陈康没有说话,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说道:“几位家主还请多在此逗留几日好了,跟本君看一场好戏!”也不等四人说话,一名紫色眸子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阁内,眼中紫芒闪烁,四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转瞬晕倒在地上。
“主子,何必这么费事,杀了取令岂不是干净?”刘晓宇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一脸尊敬的问道。
擎苍坐在一张小凳上,拿起一边的火钳子,小心的拨弄着炭盆中烧的深红的木炭,扬起几片飞灰,这一动作让他看起来不像几十年前祸乱天下的大魔头,更像是围炉酌酒赏雪的凡间世家子弟。眸中紫光收敛,笑道:“晓宇啊,几十年了,你还是这股匪气,可要跟陈康多学学咯!”擎苍望着盆中炭火,略微失神一会儿,站起道:“陈康,去吧,既然那两个老不死也脱离封印而出,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
白衣转身,将窗户一手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抬手收起桌上四块令牌,缓步下楼,路过楼梯口的刘晓宇身边,看着一脸忿忿不平却又不得发泄的瘦高男子,飒然一笑。
步月楼一层灯火通明,一桌世家子弟摸样的年轻人围在一桌,喝酒笑叹,声音混杂在一层热闹的喧嚣中也不是很惹眼。
“我说,云秀兄弟,刚才跟在你五爷爷身边上楼的那个清秀的小丫头,模样姿色不输于你六妹和十一妹啊,哪来的?”一个纨绔世子打扮的少年夹了筷子春笋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另一位身穿一件白色绸缎做面的皮裘,头上扎着一条发呆的公子哥放下酒杯,拿手中筷子敲了敲那个纨绔子弟,哈哈笑着说道:“路展兄,羡慕吧?嫉妒吧?我家小十一天生丽质,老六那块冰就不提了,捡回来个小丫头也是美人坯子,不过刚开始我还真是看走了眼。”
“切,羡慕个鸟,我就一个妹妹,现在是咱南凉的皇后,你们云家能比?”
被称作云秀的云家子弟正是当初晓然刚进入云家时云柔口中的三哥,刚要反驳那个路家废物大公子两句,发现一边的楼梯上走下的男子,缓步而行,似乎一位仙家生硬的镶嵌进了这幅市井享乐图中,一边的路展也没有继续卖弄,而是招呼身边几位世家子弟看去,显然是被陈康那不输于绝色女子的脸容惊呆了。陈康似是没有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径直出了步月楼,消失在越下越大的茫茫风雪之中。
“右丞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看三爷爷和五爷爷的样子仿佛是出了什么事,跟去看看才好,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云秀低头嘴角浅笑,然后抬起头对桌上几位一拱手,“我先走一步啊,有点急事,酒钱我已经付过了!”路展几人显然心思还在刚才陈康倾国容颜的震惊中,连云秀离桌出楼都没有察觉,更没有听到他的话语。路展一脸沉醉的模样,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老爹就在阁楼上躺地板,不知道表情会不会更加精彩。
相比一楼,二楼就要清净许多,的司徒乘风八人找了张大桌刚入座,正在点酒点菜,祁彦风跟凌沧水对望一眼,后者点头表示确定,祁彦风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了阁楼内,却发现阁内空无一人,一个炭盆架在阁楼角落,里面炭火熊熊,阁内温暖如春。
一杯小和尚坐在老疯子身边,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涨红了一张小脸,眼睛紧紧的闭着,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喂,小和尚,这鸡腿好好吃哦,要不要尝尝?”司徒澜从盘内撕下一只鸡腿啃着,看到一杯在那边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拿着鸡腿凑到他身边,在他鼻子边左摇右晃,小和尚闻到肉香,睁开眼睛,看到被吃了一半的鸡腿,慌忙又闭上眼,头吃力的向后仰去,嘴里还道:“施主快点拿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哐当一声,小和尚后仰过度直挺挺的躺在了地板上,却还是不敢睁开眼。小公主将鸡腿叼在嘴里,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笑的都要把鸡腿整个吞进去了。
“澜儿,别闹!”司徒乘风看不过去,只好呵斥出声,小公主却不理他,哼了一声回到座位继续大快朵颐,司徒乘风起身扶起小和尚,又招来店家要了几个素菜米饭将小和尚请到了旁边一张单独的小桌上,才让一杯大松了一口气。
姬晓然跟云柔相处时间长了以后,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世界上最没有淑女风范的女儿家了,可是看到身边狼吞虎咽的司徒澜,竟是一阵无语,云卓看了眼身边瞪大眼睛看别人吃饭的小丫头的吃惊模样,嘴角含笑挖苦道:“你也有这么一天啊?”
晓然刚要反驳,看到一边灌酒的老疯子朝自己看来,一口米饭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下去也觉得费劲,腮帮子鼓鼓着,可爱至极!
“小丫头,老……额不是,我老人家看你好是面熟啊,你叫什么名字?爹娘是谁?”姬晓然拽住了云卓的衣角才算安心,赶忙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才讲米饭咽下去,没被吓死也差点被噎死,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看到老疯子已经没有那时的疯狂模样,胡子眉毛一大把,倒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又想到进楼时祁彦风的话,彻底放下心来,仍是有些没底气的答道:“回老先生的话,我叫姬晓然,爹娘只是普通的农家百姓。”
“你真的姓姬?长的可真像我家的灵儿丫头!”姬晓然如坠云里雾里,等到司徒乘风将几人的经历说给云卓听后,小丫头这才想起在鱼腹内看到的那扇门上的持竹笛的女子,当时就觉得她很面熟,原来她叫瑶灵,而自己跟她长得也很相像。
祁彦风回到座位时正看到小丫头发呆沉思的一幕,坐在凌沧水身边,冲老疯子摇了摇头,传音道:“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但是先前的感觉肯定不会错,是擎苍的七煞阴寒之气,不过较之几十年前不退反而有所精进,肯定是又有什么机缘,他也在云林出现而且近日朝廷在寻找寄灵琴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要重开冥府的通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阻止他。不然,又是一场浩劫了!”
司徒乘风看两人的表情似乎有异,老于江湖人情世故的他,站起说道:“两位前辈,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家楼内歇息一晚,明日再进宫吧。”
“好啊好啊,唔,咳咳咳……快给我水!”狼吞虎咽的小公主听到可以晚点回宫见那个冷着脸的皇帝老爹,高兴的叫嚷,却被刚吞进去的一块牛肉呛了嗓子,又慌忙的四处找水,对被噎住不好受深有体会的姬晓然将一边的茶杯递给她,司徒澜咕咚咕咚的喝完长出一口气,不管满手的油腻,拍了拍姬晓然的肩膀,豪气说道:“小丫头不错,要不要进宫陪本公主去玩?”
姬晓然没有答话,司徒澜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又跑去一边桌上逗弄安静吃喝的小和尚去了。看着那个蹦跳活泼的小公主,姬晓然却忽然想起那个红色衣裙的身影,也是这般泼辣,还要自己给她当丫鬟,给自己好吃的饭菜然后看着自己狼吞虎咽,那晚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过一劫。
云卓没有喝酒,只是夹了几口菜,听司徒乘风说完他们的经历后,就一直将心思放在三哥云龙身上,看到云龙只是静坐一边,没有言语一直狠命的灌着酒,不由摇头走过去道:“三哥,事出突然,显然是有魔头作怪,小和尚师傅的事错不在你,如果那位小师傅有何要求,我们云家一并答应下来便是。”云龙哈出一口酒气,看了看旁边被司徒澜拉住耳朵喊疼的小和尚,叹了口气:“恐怕这位小师傅是不会怨恨于我,可是我心难安呐,活生生的一条命亲手将其结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施为,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就罢了,可是……”
“算啦,你也不必过分自责,看你一个刚烈性子的人都被折磨的像个苦大仇深的怨魂似的!”云龙听完唯有苦笑,摆了摆手,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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