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栗传 第八章

菜刀歪斜的插在屋内的土地上，刀刃向上，上面斑斑驳驳的黑褐色痕迹，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铁锈，朝上刀口坑洼粗钝。

于葵对那满头乱发看不见脸的高个女鬼害怕至极，从小最深的恐惧就是村里长辈讲的鬼故事，现在一得脱身只想马上逃离这诡异的小院。

叹增蹲坐在他肩上，制止了于葵的怯懦行为，“村里家家户户都被雾气封住，我试了几次都闯不出去，我们只有试着找到这恶鬼的源头，不然一辈子都困死在这里，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于葵极不情愿却也别无他法，太紧张了，只觉喉咙干渴。

在叹增的多次鼓励下，于葵终于紧紧握住因果刀走向后堂，用刀尖挑开帘幕，侧头望进去。

后堂烛火荧荧，幽幽的发着黄光，四周的黑暗很浓稠，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破旧的神龛。

没有发现异状，于葵左手挑帘右手举起刀护住前身范围贴墙闪身进去，突然脚下被绊一踉跄差点摔倒，一声微弱的老妇闷哼一声，低头一看，一条枯槁肤色黄中带青的胳臂。

于葵顿时魂飞魄散，这声音就是那发出喝呀喝呀的女鬼声音，如今屋内烛光昏暗，这女鬼再从黑暗中袭来自己是万万没有信心再次抵挡攻击，转身欲跑，可是进来时的门消失了在黑暗中。

于葵跟黑暗撞了个满怀，全身像被纱布包裹一样，无法视物，愕然中听见周围满是嘻嘻的窃笑声，声音尖锐阴森。

于葵失去了理智，恐惧填满了他的心，那笑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慌乱的往面前的黑暗跑去，只想逃离身后的女鬼。

老话常说不怕鬼哭怕鬼笑，碰到鬼笑就代表这鬼是有年头有道行带强烈怨气，见者不死也要脱张皮。

忽然于葵耳垂传来一阵刺痛，原来他虽然被鬼遮了眼，但叹增小有神通并未中招，见于葵着了鬼道双手平伸脚下兜了个诡异的圈子向菜刀跑去。看见刀刃朝上，灵光一闪预感到什么，心叫危险，发现大声叫喊于葵却毫无反应，只得就近往于葵耳朵咬去。

原来鬼魂最喜欢设下陷阱，用幻觉的方式让人自己走向死亡。于葵这是中了鬼遮眼。

疼痛让于葵一下回了神，四周依旧一片漆黑，但耳边已经没有了阴森恐怖的笑声，叹增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别动，听我指挥，莫要乱跑”

于葵努力收定心神，按着叹增的话语指示往后堂走去。

没过多时终于见到那两条昏暗的蜡烛，火光跳动噗噗作响。地上的手臂依然还在，屋内静谧的只有于葵粗重的呼吸。

“别怕，那胳膊属于活人，刚才的女鬼已经跑掉，只留下了幻术结界，你现在早已不是平常人，莫要慌张，而且你还有因果刀”叹增安慰道。

“我觉得这刀怎么没用啊，不是说它在冥界鬼都怕它么，怎么还让我被鬼遮眼”于葵有点怀疑这刀的威力，同时警惕的四周张望戒备着。

“这刀使起来得有方法，在你刚才命悬一线之时，求生本能催动了刀气，那女鬼一刀就砍跑，不过也是那鬼运气好，如果不是那柄普通菜刀，换个其他带灵秽的鬼刀，早就连鬼带刀一并劈的魂飞魄散，你需要学些心法口诀，单单依靠本能肯定是不行。”叹增滔滔不绝。

“那你现在可以教我吗？”于葵毫无头绪，他自己并未学习过任何法术，现在完全指望着叹增这个海神。

叹增略一迟疑，并未正面答他，说道：“先看看人怎么样，没准能看出些端倪”

微弱的烛光下出现一张枯瘦而熟悉的脸庞，于葵吓得一个踉跄屁股坐在地上，这是那个让他喝眼球汤的老婆婆，她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团，呼吸气若游丝。

“她，她……”

“她着道不深，兴许还有救。”叹增跳下于葵肩膀下去探了探老婆婆的呼吸，抬眼说道。

边说这边绕着老婆婆的头背负手臂左右踱步，说道：“估计是女鬼下了结界，用迷惑心智的方法使唤这老妪出去骗人进来。现下暂时安全，得想个法子，出得此村。”

于葵听得叹增说暂时安全，心下一宽。

叹增双眉紧皱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一直思考要不要教于葵法术的问题，现在两人被黑雾困在小屋内，靠它自己身上的那点灵力肯定是完全没有作为的，要想恢复需要打坐调养，可四周浓重的鬼气让它无法打坐，如果吸入过多鬼气将会走火入魔。

而于葵吸收了自己的灵力还有双生树种子的加持肯定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但神界有严规，不可以将自身仙术传与凡人，否则贬黜下界要受轮回之苦。

叹增寻思了半天灵光一闪，一拍额头，哈哈一笑。就往自己身上绑着的白皮囊掏去，嘴里叨叨咕咕的说着：“笔来，笔来，嘿，在此！”

于葵看见叹增从皮囊中摸索半天，掏出一根通体青绿，上刻滚珠云海文的笔出来，这笔前无毫毛，却有一个黑黑的像珍珠一样的珠子，又掏出一卷皮卷出来，这小的白皮囊像个百宝囊一样，竟然可以装这么多东西。

于葵探头去看皮囊口袋内还有什么，叹增一扭身，用小巧的身子遮住了口袋，双手一拉，将口扎死。开始用那只青绿色的笔将黑珠那头按在皮卷上写写画画。于葵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坐在一边，却又忍不住斜眼去看，这皮卷上什么字都没有，可叹增一直在奋笔书写。

不一会“啪”的一声，叹增将皮囊卷起来一把扔到地上离于葵不远处，随后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手上还不断转动着那根青绿色的笔。

于葵心里纳闷，这家伙干什么呢？皮卷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那笔写不出字来，它生气了？想到此，他抬手去捡，叹增看他捡起了皮卷，装模作样的开始回头在地上找，边找边说：“我刚写好的法术抄本去哪了，哎，岂有此理，让不相干的人，捡去学了，可是有大麻烦的。”

“这不是你自己扔下的吗，而且上面啥都没有”于葵心想。

不过于葵到底是个聪慧的孩子，看见叹增这样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让不相干的人，捡去学了，这个重音放的很奇怪，这明明就是想让自己捡去。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可能是仙界有什么规矩，要用这种转圜的方法来交自己法术。想及此处，他探身捡起摊开皮卷，只闻到一股淡淡清香，可的确如自己所见上面什么都没有。

叹增看于葵仿佛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已经捡起皮卷，两眼一番，抓起于葵的粗布衣裳自下而上深吸一口气，又抬眼看看于葵，然后重复了相同的动作，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于葵。

于葵看的莫名其妙，心中好笑却也笑不出，上面没有字，看也看不了，但也有样学样弯腰下探，手捧皮卷，深吸了一口气，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幽幽飘入鼻腔內，忽然脑中一片清明舒畅，法决像有生命一样随着气息在体内的深入流动，他觉得好像有无数法决进入脑中，霎时于葵双眼翻白，口中不自觉得开始重复脑中的那些自己不认识的语言。

叹增看着这幕很是满意，心想着这些初级的法决偷了个巧，这么个囫囵吞枣的灌进去也不算是违反天条。于是将白皮囊在腰上重新系紧，做在地上单手支着脑袋，等待着于葵将法决融会贯通。他起先出去探路且不住的用灵气抵御鬼气，对自己消耗很大，有点体力不支昏昏欲睡。

过了小一会，于葵对法决消化完毕，黑眼仁归位，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叹增。

口念法决的于葵让叹增有些沉浸在往昔儿时的回忆中，摇动着脖颈一脸向往。在于葵一拍之后回归当下，“拿出你的匕首，念青阳咒。”叹增正色道。

说来奇怪，于葵毫无迟疑，竟然对叹增说的这个咒语毫不陌生，口随心动，喃喃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的重复，乳白的因果刀开始徐徐发出暖白色亮，光线逐步扩大，驱散开了那浓稠的黑色浓雾。

“哇，跟做梦一样，只是这刀……”于葵惊叹于法决的神奇，待将注意力放在因果刀上时，才注意到之前因为自己在海中被腹鲨咬过，身体变的似岩浆一般后，烧的斑驳破损的握把。

光线从破损的鲨鱼皮后隐隐透出，撕开破损的鲨鱼皮后发现。

原来握把处被人为的换过，材质同以往白色因果石不同，用以替换的，是透明类似水晶的材质，被掏空嵌入了一枚的牙齿，乍看之下与兽牙极为相似，尖刺锋利，但色泽却为紫色，隐隐有雷光闪过。

叹增本来环顾着被驱散鬼雾的屋子，听到于葵的声音爬上于葵肩头去看。

于葵将因果刀摊平托在手掌心上往肩头挪了挪，想让叹增看的更仔细些。

叹增迟疑了一阵，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是应该是雷兽的牙，从雷兽口中拔牙，凶险非常，而且谁家的能工巧匠能把雷兽的牙和因果石结合在一起，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巧思”接着手托下巴想了一会“这刀应该可以用法决催动雷击之力，应用方法之多，不可小觑，只是稍有不慎可能反噬使用者”

这雷兽属于上古凶兽，状似山猫，矫捷灵敏，可口喷雷电，咆哮声常人闻之即死，皮坚甲厚触之立即麻痹。但这雷兽死则成灰，因为他们性情刚烈，绝不准许别人对他们的尸体不敬，死前必引雷自毁。

传说峰央山中曾住着三只雷兽，一公两母，附近被他们祸害的寸草不生，常常晴天霹雳，山火不断，满山被烧成焦土，朝廷数次派专门肃清妖魔的兵将围捕都以惨败告终，最后被一神秘道人剿灭雷兽销声匿迹。

村里老人讲的于葵都当神话故事听，他一直不觉得雷兽会真的存在，但叹增说这是雷兽的牙齿，这牙上也确有雷光闪耀，让他开始在心中掂量着这把因果刀的分量。

于葵又想起那赠刀的黑衣少年，这少年神秘色彩越来越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