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强子!再给我一杯。”维克托把杯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冲着瘦瘦高高的酒保喊了一声。
烟把儿酒吧的酒保叫傻强,虽然他一点都不傻,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他,他也就渐渐习惯了。当初这孩子来酒吧的时候十六七岁,据说爷爷奶奶走得早,父母工作的厂里除了事故,都没了,家里空荡荡的。福利院又不要他,毕竟还有个一两年他也就成年了,所以为了混口饭就只能在外面找活儿干了。人们刚开始都在问这个笨手笨脚的男孩到底怎么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出事的厂子里可有天朝最大的仿生蒙皮生产线。据说小半个天朝的仿生皮都是从这儿来的。不因为别的,西北的黄土多。虽然来这儿喝酒的工人不知道仿生皮是谁发明的,但是他们清楚那玩意儿是用从土里提炼的硅和铝造出来的,毕竟那一张张皮子和自己个儿吃饭的手艺息息相关。可是按法律来说傻强该得到一大笔赔偿金才对啊,至少还有抚恤金,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人类可不是AI,就算再穷再贱,他们还是人,至少在他们心里总是觉得自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差不多。直到有一天一个傻强爹妈厂里的工友喝醉了才把这事儿抖了出来。傻强的舅舅,也就是傻强妈妈的哥哥在出事后成了这孩子的监护人。以前大家伙都觉得这家伙虽说没本事,但也算老实,开始出事儿的时候厂里的人还觉得这事儿他做到仗义呢,没成想,这亲生的舅舅一家,在赔款和抚恤金到账当天就没影儿了。后来也没怎么听人说起,至少在烟把儿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酒吧里大家就不再说了。而那天起傻强再也没和叫他傻强的人拌过嘴,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了叫他傻强,以致于都好像忘记了他本来叫什么。
傻强只是个酒保。但是他很听话也很勤劳。不然那个成天叼着根劣质雪茄的老板也不会把他留在店里。傻强一开始确实是笨手笨脚的,但这不意外着他总是这样。总是摔碎盘子的他渐渐习惯了在晚餐时拥挤的义肢和假腿留存的缝隙里穿梭,现在就算端上三份儿烤肉拌饭也不会洒出一粒宝贵的稻米;老是记不清桌号的他也慢慢记熟了那十几张老餐桌上早已磨掉了的餐桌号;就连那些经常用人类的模样喝低价润滑油的仿生人也渐渐不再抱怨他总是不相切的200ml刻度线,只是说说上一句:“199.4ml的润滑油虽然意犹未尽,但也没那么少嘛,嗝~”。
今天的客人挺多的,傻强也很忙,不过绝对不会忙到让他忘了零郑重嘱咐过他的话。零和维克托是傻强的邻居,就住在傻强家对面的505。平时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零总是会叫上傻强和他一起去打球,虽然街球场的人和AI都很强壮,但是他俩一点而也不弱,至少零的三分球总是准的,而傻强发球的技术绝对一流。在傻强笨手笨脚的日子里,虽然最初老板是发善心留他在店里做事,可这点善心似乎难以抵挡他打碎的盘子和下错的菜单。不过傻强知道老板肯定是个好人,虽然他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抽着雪茄,但他从来没有要傻强赔过钱,只是时不时扣了薪水而已,就算这样傻强也从来没有饿过肚子,至少,在他到了烟把儿之后没有了。
零对他也很好。傻强知道零肯定清楚他家里的事,因为零从来不会问他提以前的事,提也不会提,而且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总是和维克托叫他一起过,虽然每次都要零他们等自己下班后才能过去,但老老少少的三个人总是其乐融融的,让傻强觉得有家的味道。但是每次维克托要喝第二杯的时候零就会阻止他,然后接上一句:“都活老了怎么还不惜命了,听话,不准喝了!”,而维克托就开始了想方设法地讨好零,那场面,啧,忍俊不禁,因为酒总是没喝到,脑瓜崩儿倒是没少。于是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孩子呢倒是一本正经,该吃吃,该喝喝,其乐融融。
傻强虽然听到了维克托的要求,但是他选择视而不见,因为他知道能飞身灌篮的零看似普通的身材弹出来的脑瓜崩绝对不好受。于是傻强手里的活计多了起来,桌子似乎需要再擦一遍,椅子倒了要扶起来,门口掉的润滑油瓶必须收集一下,啊~灯泡不知道怎么一闪一闪的,换一下吧……
不一会儿,亲切而充满爱意的问候语就出现在了傻强的耳朵里,“该*的强子,人呢?快点儿,给我再来一杯!他*的,你没发现我今天心情不好吗?我*……”
平日里大家见到这样的维克托绝对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也闹不了多久。要么小赌输了钱要么又是被零弹了脑瓜崩跑出来找酒喝,反正不一会儿零就会出现,然后用爽歪歪或者娃哈哈带着这个家伙回家了。但是今天不对劲,每个刚刚进来的人都不对劲,这种不对劲的情况傻强以前从未遭遇过,这里的人总是开开心心的,虽然有时候拌拌嘴,吵吵架,但大家从不沉重。就好像虽然我们要撑起一片天,但是撑都撑了,再不能开开心心地撑吗,尽管压力山大。可是一边擦着桌子,扶着板凳,捡着瓶子的傻强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一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就好像每个人的脸背后都挂着悲伤的痕迹,原本那里应该是辛亏一日后的惬意与舒适,虽然有的皱纹满布,虽然有的大汗淋漓但都应该给微笑留个位子才对,不然,啤酒喝起来就不是甜的了,润滑油也可能噎住你的输油管。
“维克托,回去吧,零肯定做好饭了,他总是先下班的。”
“是啊,别让他等你了,晚上他还得给大家上课呢。”
“上课!有什么用呢?那孩子还能回来吗?”维克托大吼了一句,似乎是在质问自己,也似乎是在质问在座的每一个人类和仿生人。
“嗨,维克托,没酒了就抽根烟嘛,老看你老烟把儿,也没见你有火啊。哈哈哈。”老板叼着雪茄从收银台走了走了过来,尴尬而尴尬地缓解着氛围,“这不,今晚的中央一套还有几分钟就播《我们的知青岁月(翻拍版)》,”
“火?我有的是火,可是怎么样呢,我可不想把气都撒在你们身上,给我杯啤酒吧,让我忘了这该死的一天!”
“好!喝!”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身影,有一丝儒雅,也有一丝坚毅,但更多的是普普通通,干干净净,“来吧,大家一起!我们可不能再记得今天这种事情了,它太令人伤心,也太让机器人烧芯了。”
那一晚,所有人不醉不归。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强子和零一起架着烂醉的维克托从烟把儿回到了505后他也回去了。在又一次常规加班之后他得知了一点都不常规的一件事,一个新来的AI今天因为失足坠入了人修厂的“轮回门”,于是他真的轮回了。无论是仿生人还是人类,大家都因为那里是人类维修仿生人的制定地点都管那儿叫“人修场。”,而人修厂有两样东西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就是摧毁拔除量子核心后的仿生人躯体的“轮回门”,一个是为尚且能够运行的量子核心匹配身体并完成组装的“重生门”。但这次那个不幸的AI走错了门,但是厂督没有通过暂停运行的申请,所以就在昨天下午,所有人修厂核心区的AI和人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新人踏入了轮回。
强子理解维克托为什么叫他强子,因为维克托从没有觉得他傻,只是觉得他笨。就像今天,他无法搞懂零和维克托的奇怪对话一样。
“你们是鸟吧?”
“不然呢?”
“那就别停啊!”
“飞着,或者停下。都是归宿吧。”
“呜呜呜~~~对不起,零,我给不了你们脚,呜呜呜~~~,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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