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恢复记忆了。”依旧半撑着头,带着七分醉意的说道。
“嗯。”柒拾应。
“那,柒柒可见着苏辞了。”依旧笑着问道。
“你的生死棋为何会在俗世?”柒拾话锋一转的问道。
原本还有醉意的依旧,醉意尽散。
看着依旧手掌心失去生机的生死棋。
好看瞳孔中闪过疑惑,沉默,最后情绪停在了嘲讽。
“哈哈哈,不是说陌路人。这生死棋本就是你给,若想要为何不直接来要回去。从我这里悄无声息的拿去,然后又这样的方式出现。复尘,你果真一如既往无耻。”
柒拾皱眉,无上佛复尘。
她与苏辞业障,为什么会有一部分出现在胡暮与关重思的灵魂中。
是因业障而生,还是刻意为之。
柒拾想着,便衣袖一扬。
将附在胡暮关重思灵魂中的业障,呈现在依旧眼前。
“这是,我从胡暮与关重思灵魂中剥离的因果业障。”
依旧见此目露惊讶“这业障,是你与苏辞的。”
随后便将自己掌管的命薄唤出,细细的盘查起来。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查完。
胡暮是被祖咒了七世的霉女,而关重思是被月老错牵给胡暮的缘。
至于两人灵魂里为什么会有柒拾与苏辞的业障因果,还有莫名出现在胡府的生死棋。
复尘在这其中,到底有何意图便只能等。
愚城的黄昏,本是须愚最喜的风景。
将逝的金黄色阳光与层层看得见摸不着的白云相融,清月虽现却无光与太阳两两相望。
望觉不远,行却遥遥无期那样的凄美动人。
须愚坐在星辰堂的屋顶上,笑看着黄昏天边。
手中的空坛,却重如千斤。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守着熟悉的人。
须愚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样便是最好结局最好结局。
那呆和尚守了自己九世,给一世的新生不能在贪了,不能在贪了。
可为什么看着他一天又一天的念着大悲咒,一天又一天的离自己越了越远心会这般痛呢。
“呆和尚,呆和尚……”须愚轻轻的呢喃着,最后脚尖轻点穿梭在愚城的每一个房顶上。
几日过后的叶王府,雷雨交加的夜晚。
苏烟衣衿带着水珠的推开了书房,看向角落里的叶候。
苏烟小心翼翼的走近,然后抱住了叶候。
“我会陪着你,破茧而生向光生。我永远不会离去,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别怕,我陪着你。”
叶候捧着脑袋思绪记忆一片混沌。心智一直停留在七岁,自己母妃被父皇乱棍打死的雨夜里。
苏烟吻上了叶候苍白冰凉的唇,中规中矩的苏烟做了自己辈子最荒唐的事。
苏烟记得姐姐说过,若她有一天喜欢上一个人,一定要把他困在自己身边。
直至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她。
所以当苏烟听闻,姐姐将国师的十六徒弟日日留在身边时。苏烟便知道,那人定是姐姐喜欢的人。
只不过姐姐没了,她同苏家每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儿郎一样的结局。
苏烟想她应是幸运的,因为她也能日日部在自己欢喜的人身边。
那怕,叶候不喜欢她。
当雷雨渐停,天边的云由黑变白时苏烟小心翼翼的离去。
苏烟离去一刻钟后,叶候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年过后,权术之争从暗地转换到明处。
太子被叶候以已及其余几位派系一同绞杀,而皇宫皇帝的寝宫。
柒拾看着早在数月前,便已驾崩的皇帝,叶蓝秋。
摇了摇头,叶蓝秋设了一个局而柒拾是推动发展的人。
叶蓝秋要柒拾保两年他尸身不腐,死讯不传。
代叶蓝秋掌管朝堂两年,直至他那几个儿子分出胜负。
叶蓝秋,终还是少算了一步那就是叶候的野心。
柒拾能感觉到这场争斗快要结束了,快要结束了。
愚城外三里处,山腰间的品缘寺白雾缠绕。
钟声清脆回荡,鸟鸣婉转。
暗处的须愚,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立如松柏穿着那身熟悉的发白袈裟的背影。
近日天未亮冯谬便会出城来到这品缘寺,与一老者说佛法。
每次须愚都是远远的看着冯谬,与那老者难以辨清其貌。品缘寺,凭空多出东西。
须愚从小到大从未在这座她常来放松的山,见过什么品缘寺,须愚在心底隐隐约约的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须愚从清晨等至黄昏,见冯谬起身缓缓而来时。
须愚便从暗处走了出来,计算着两人的距离直至冯谬堪堪擦过她的肩。
冯谬回头笑的温和悲怜远于俗世,薄唇微动的道“贫僧冒失了,还望施主见谅。”
须愚仰头看着这个高自己一个半头的人,有一瞬的失神最后强迫着自己移开目光快步的走入寺庙。
当须愚踩着咔嚓作响的枯叶走进寺庙中。
正面佛堂中跪坐在浦团上的老者,让须愚有莫名的熟悉感。
老者若有所感的转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这是桃林中的老者,须愚的目光变得凌历。“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起身,似笑非笑的走近须愚然后穿透须愚的身体。
声音没有了老态,六分玩味中掺着四分悲悯的道“九世结一果,如今的汝何须再痴执。”
须愚转身,周围的场景先是化做一片虚空。
须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再次抽离。
心口一窒,然后场景便变成了一片梨花林,脚下的枯叶也变成纯白的梨花。
噗嗤,血腥涌动最后吐了出来。染红了片片纯白梨花,无力感遍布四肢。
须愚走到观弈阁,府邸时,思绪才渐渐回笼。
当须愚推开梧桐苑时,入眼的便是一身白衣的柒拾倒在梧桐树下。
身上也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层金黄色的梧桐叶,须愚顿了顿。
“国师~国师!”须愚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未得到回应。
须愚察觉不对,走近了柒拾。
伸手将双眸紧闭的柒拾从地上扶了起来时,须愚才发觉柒拾的白衣各处都有点点血迹。
而手上的伤深可见骨,须愚下意识的想唤人。
就被那伤可见骨的手制住了手腕,喉咙也无法发出声音。
须愚眼底划过惊讶划过不解划过探究,但也未有多余的动作。
“扶~我进屋。”
柒拾声音不再同住日一般清冽淡漠,变得沙哑无力。
柒拾未睁眼,但须愚还是能感觉到柒拾身上独有的上位者气息,凉薄,毋庸置疑。
须愚将柒拾扶进屋,安置在床榻之上。
然后犹豫了片刻,便道“国师可还需要帮忙。”
床榻上的柒拾额冒冷汗,眉头紧皱嘴唇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漓。
须愚静静的站在床榻前,看着这样的柒拾很疑惑。
良久过后,柒拾口腔中的血腥随着柒拾的话咽入腹中。
柒拾先是道了一句“谢谢。”而后过了片刻又道“你应是有什么想问的,明日再说吧。”
这两句话像是用了全部心力与精神,耗尽柒拾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须愚驻足了许久,才离了梧桐苑。
须愚向柒拾求了星辰堂的偏殿,她与冯谬仅一墙之隔。
须愚走后的一个时辰,一个身影轻巧极快的穿梭在观弈阁的每个角落。
最后跃进了在梧桐苑,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未上锁的门。
步子无声且快的来到柒拾床榻前,好看的眸中尽是心疼。
柒拾想要远离,他便放手。
可这一切他都照做了为什么,她还是弄的一身伤。
苏辞修长好看的手轻柔的为柒拾拭去脸上的血污,声音如远山泉水划过石畔的叮咛。
“阿柒,是何时察觉我恢原了记忆!”
“咳~”床榻上的柒拾声音沙哑微弱的咳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那双极是好看的墨眸。
床榻前的苏辞似乎就该在此刻出现似的,声音沙哑却淡漠的道“现在如此问还有意思吗。此刻,你就在我的身旁。”
话完,柒拾伸出手想要抚平苏辞的眉头。
苏辞靠近,而柒拾伸出的手。被苏辞轻而柔的捧在那同样冰凉,却让柒拾无比依赖的手心。
“若吾放了汝,汝会不会好一点。回归正常的生死轮回,有良人伴至白头会不会好一点。”
望着那可见白骨的伤,苏辞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柒拾的眼。
声音虽温润好听,却藏着乞求与不舍的问。
柒拾看着这样的苏辞被血,染的樱红的唇勾勒出一抹最纯净温和的笑。
一双墨眸颜色渐渐变淡,变成了浅灰色。
“汝乱了吾的红尘三千,吾又怎会让汝再离吾的红尘。”
苏辞还未来得及,展颜一笑。
便被柒拾的下一个动作弄得耳垂通红,柒拾看着倾身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苏辞。
柒拾唇角带笑的,抬手环住了苏辞的后颈。
苏辞便从几乎变成直接趴在了柒拾的身上,苏辞微热的耳垂忽感一凉。
前几世的苏辞最喜欢对柒拾做的小动作,便是温润而又一本正轻咬耳垂柒拾的耳垂。
如今换柒拾来做,柒拾感觉还不错。
因为她喜欢看苏辞呆愣的神情,这样的苏辞真的很是可爱。
当苏辞反应过来时,却感觉后颈剧痛一刹那的汹涌袭来。
看着那双温润呆愣之色还未尽褪眼眸渐渐失去神彩,柒拾眼中动人的眸光也尽褪风华。
苏辞,你是万物之主。这场宿命的局,你本该可以掌控的。
所以,莫再与我一样。柒拾看着照在床榻上的月光,心想着。
柒拾缓缓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时而看向寒冷的月光时而看向枕在自己双膝上的苏辞。
柒拾在心底无声的说,梦醒之后就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也不要找我。等下一世吧,下一世我去找你。
做回那个温润无双不染俗世,悲悯众生的万物主。好好待在九重宫阙,生不见亡不归。
故事回到,柒拾还未受伤前。黄泉,奈何桥尽头的亭子中。
“柒柒,为何答应叶蓝秋如此荒唐的请求。你可知,现在你的身上又染了数份因果。”
依旧一边不停摆弄着孟婆汤,一边很是不解的问道。
“只因一个可悲可笑的女子吧。”
柒拾边摆弄着棋局边淡淡道。
“噢~那这女子名唤何?”依旧再问道。
“三五,她用灵魂与我交换。求我成全叶蓝秋最后一个心愿,我应了。”柒拾道。
然后低头看了看,如被火烧的手腕。
便知苏辞还是强行记起了所有,而自己所施的术法也尽数反噬到自己身上十倍还之。
依旧见柒拾低头看着手腕,想也没想便知柒拾有了新的伤口。
放了勺子,在柒拾对面坐下。声如黄鹂带着五分心疼的道“你又做了些什么傻事。”
柒拾将受伤的手放下,垂于身侧,宽大的衣袖直接盖过了手。
“这一世,残局显现后。我加了一注,以命为代价。
中途被他阻止,他替我了加注,为救他我使用秘法逆转了时间。
代价就是,他每再忆起一分我便被反噬十分。”
依旧听着这大概的经过,眼底划同病相怜的心痛与难以言说的苦涩。
若她与复尘能有柒拾与苏辞的三分信任执着,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你现在的身子,自从吞噬了从暮娘与关重思身上的业障现将尽大限了。”依旧眉头不由一皱的道。
“我知,可我现在必须撑着。因为,我能察觉到他几乎是用三魂尽灭的方式冲破秘法的封印。”
柒拾声音是那样的淡然平静,而话中言又是这样固执倔强。
“那我也加一注,如何。”这是肯定句。
依旧,执起黑子落在棋盘。
但声音中还是带了几分讯问与坚持。
依旧想既然,她与复尘注定没有结果。
那她希望她身边人的结局比她好,这样她也有些许欣慰。
柒拾起身,负手而立。
“不妨以身为注,谋一次主动。”
面容普通,却眉目藏刃的柒拾负手而立于依旧身前淡然的道。
话完,依旧便见柒拾的白衣有点点血迹渗出。
依旧未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柒拾一步步离开。
当柒拾穿透梧桐树,回到梧桐苑。还没走超过三步,便难以支撑的倒下发生最开始的一幕。
太阳渐渐从东边升起,第一缕温暖晨光替代冰凉的月光从窗户照到了床榻。
落在苏辞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时不时闪动。
柒拾起身,将苏辞安置好为他盖上轻柔的被子。
将自己的一身血衣换下,重新换上一件款式相同的白衣。
然后便是一直站在窗前,直视那灼目的光。
须愚犹豫也许久,终于推开了梧桐苑的门。
只是一瞬,便看见了立于窗前的柒拾。
一身白衣沐浴在阳光中,似将消逝的仙子。
柒拾亦看到了须愚,待须愚在一旁石桌前坐下后。
柒拾才闪身出现,在须愚对面坐下。
柒拾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须愚许久,最终确定。
须愚身上关于冯缪的,所有关联牵绊也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那老者会是谁呢。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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