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又软又冷 都是凶手

班主任背着手，双唇紧抿，眉毛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他双目环视了一圈站在教室后方的三个人。

一个是班里出了名的捣蛋鬼，一个是才过来的转校生，至于剩下那个。

班主任在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南湘，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女生怎么搞的，弄成这副德行？

班主任脸色更差了，“难怪我站得老远就听见班级闹哄哄的！你们三个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余人继续早自习！”

几句话就把教室里面其余那些悄悄抬头张望的小兔崽子给镇住了，都假装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教师办公室位于楼梯处，距离教室有一段距离，被左侧阳台的风吹得阮绵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

陈思悄悄握住阮绵绵的手，刻意走慢了几步，麻溜把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下来递给她，压低了声音，“先穿我的吧。”

阮绵绵摇摇头，刚想拒绝，却见着那班主任扭身过来，脸色不悦，“别磨蹭，快点，等等你们还要上早自习。”

“何老师——”

陈思大着胆子，声音细细的，“南湘身上都湿着，能不能让她先穿一下我的校服？”

“不然，这么冷的天气，她会冻感冒的。”

听见这句话，班主任也没做回答，依旧往前走着路。

见状，陈思忙帮着阮绵绵拉扯着把干校服穿好。

“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宋到座位上给自己泡了杯茶，掀起眼帘，隔着茶水的雾气看向三位学生，“你们谁先来？”

阮绵绵眼神死死得胶在那翘着二郎腿的中年人身上，这个人，她在原剧情里见过的。

他是南湘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为人不算正直，私下里接收过家长的礼物，好拜托他多照顾自己家孩子一点。

南湘的父母因为常年在外打工，一个子儿也没有送过，而那班主任对南湘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班级里那些小把戏闹不到他跟前。

他也就装作耳聋眼瞎，也乐得清净。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她心里清楚，她左手边站着的板寸男，家境殷实，他家里人也把他当作掌心肉娇护着。

何宋这一句，表面看上去一碗水端平，实际上，他心里面的那杆秤早就已经倾斜了。

倾向于谁，自然不言而明。

阮绵绵突然有些觉得没意思，对于一个本就偏心的老师，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大不了等过些日子，她套板寸男麻袋，把他暴打一顿就是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扯了扯陈思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开口发言。

可显然，陈思会错她的意。

“我先说！”

陈思率先举起了手，阮绵绵一愣，刚想开口阻止，却见着何宋满意地眯起眼睛，“你先说吧。”

很好，这个转校生看着就很好糊弄的样子。何宋吹了吹茶水，一双眼睛亮亮的，似乎对她后面的发言很感兴趣。

陈思转学还没多久，她不清楚面前的班主任的秉性，于是她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见到的事情给说出来，末了，还气愤地冲着那板寸男的方向一指，

“老师，一定是他欺负的南湘！”

“南湘都被他欺负成这样了——”

眼见着那转校生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何宋轻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上端着的茶杯。

“陈思同学，不要激动，你先慢慢说。”

被何宋这么一打断，陈思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思路，她讷讷地放下手，语气诚挚恳切，

“老师，我没有要说的了。”

“希望你能够帮南湘做主。”

“放心，老师不是那种糊涂的人，”何宋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把陈思哄得一愣一愣的，连声道谢，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陈思啊，就是老师觉得有些奇怪，你说那个南湘……是叫南湘吧？”

阮绵绵心下一沉，见着那何宋嘴角咧开了一丝笑，冲着自己的方向望来，登时整个人的身体有些紧绷。

“南湘，老师问你话呢……”陈思压低了声音，轻轻扯了扯阮绵绵的衣袖。

阮绵绵抬眼和他对视，迅速捕捉到他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嫌弃。

“南湘啊，老师问你，那盆水是邵磊亲手泼到你头上的吗？”一听这话，阮绵绵就明白那老师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了。

陈思她来得迟，只看见板寸男邵磊抬起拳头准备打她，她自然是对泼水的人是一无所知的，但由于她见到邵磊在欺负南湘，所以她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泼水的始作俑者就是邵磊。

而这，就是何宋发现出的漏洞。

阮绵绵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她抬起眼，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两颊两侧，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旁边的邵磊也听懂了老师话里面的意思，忙举起手，声音带上了几分的哑，“老师，我没有欺负南湘！”

“南湘大早上的来教室不知道她发什么……”

邵磊发什么疯四个字还没有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在老师办公室，苦主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现下不能那么直白，于是生生地转换了说法，

“不知道她发什么脾气，说自己椅子很脏，然后去外面接了桶水想清洗椅子，结果她没端好，水全撒到地上，她自己也摔了个底朝天。”

“我这不是刚刚好路过她座位旁边吗！”

万事开头难，邵磊好不容易编了个开头，而剩下来的谎言也说得格外顺畅，“秉承着同学间互相友爱的原则，我就把她扶起来，然后问她要不要扶她去办公室和老师请假，结果嘛——”

“你胡说！”

陈思怒喝出声，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刚到教室的时候，分明就看见邵磊准备打南湘的！

说什么同学互相友爱？

简直就是瞎话张口就来！

再说了，就算南湘摔倒在水滩，又怎么可能会变得那么狼狈？

陈思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邵磊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语气坦然，“老师你看，陈思同学还是对我有些误会啊。”

“诶，真让人伤心，”邵磊懒懒拉长了声音，语气听上去欠揍得很，“这年头，好人不能做，当了还会被一些不长眼睛的野狗给赖上。”

被他这么阴阳怪气地挖苦，陈思生气极了，却见着何宋皱着眉头，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诶，你们说辞都不一样，南湘你呢？”

“你有什么想说的？”

听见何宋这一句话，陈思心下再度燃起希望，她忙扯着南湘的袖子，示意她抓住机会。

可是，南湘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在场的几人眼光都聚焦在阮绵绵身上。

阮绵绵微不可查地皱着眉，她现在浑身湿得让她格外难受。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阮绵绵抬起眼睛，眼睛清澈透亮，“老师，我想问一句，如果我说出欺负我的人，你都可以帮我惩罚他们吗？”

她话一开口，就见着何宋的脸色古怪了一瞬，下一秒，他的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当然啊，南湘同学，你要相信老师会帮助你的。”

阮绵绵将何宋的表情变化悉数收归眼底，心底冷笑连连。

果然。

她昨天晚上利用系统道具再度浏览了所有的剧情，从南湘记忆碎片里面提取出她残存的支离破碎的情感。

恐惧、懊悔、悲伤、沮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南湘她在希冀什么呢？

阮绵绵当时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想不出来，索性爬到被窝一股脑地睡去。

现在……阮绵绵定定地望着那位笑容和蔼的老师，她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南湘她在希冀——有人能够伸出手，拉她一把。

无论是父母抑或是师长，把她从混沌的深渊中拉起，循循善诱，把她拉回康庄大道，拥有一个锦绣前程。

但是没有人。

阮绵绵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南湘的父母，忙于赚钱，疏于对她的照顾。至于老师么，阮绵绵更觉得讽刺了，这老师白白占了个为人师长的名头，却是在纵容那些恶魔胡作非为，直到南湘如那些恶魔所愿，从六楼坠落……

在阮绵绵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他们的每一次言语、每一次排挤，都有如落在南湘肩头的一片细小雪花。

当雪花积攒到一定厚度，变成了小雪山，南湘纤弱的肩膀再也负荷不起这般的重压，她整个人轰然倒塌。

见阮绵绵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反倒是看着自己，何宋竟然奇异地从那双眼瞳里瞧出了一丝轻视。

他当下有些坐不住了，沉声开口，“南湘同学，你有难处的话可以和老师说的。”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阮绵绵抬起眼，眼瞳黑白分明，那眼神激得何宋起了些鸡皮疙瘩。

“我爸妈现在人在外地打工，我想请问你，如果我出事情的话，会不会通知家长？”

何宋听闻此言，心头阴霾散去些许。

学生还是学生，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他斟酌着用词，最后轻轻点头，“如果事情严重的话，当然会。”

“那假如像挨处分这件事呢？”阮绵绵声音柔缓，但这一句惊讶得何宋下意识地抬起脸来。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