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戈壁,寒风格外的冷,我从睡袋里坐了起来,眺望离我不远处躺着的闷油瓶。
只能看见他躺在睡袋里,后脑露出来一些黑发。
我抬眼看看天幕,暗沉沉的,离太阳升起还有段距离,时间尚早。
我站起身,将衣服裹好,慢慢地向闷油瓶走去。
昨晚梦见了很多的事情,混乱不堪,都是他失去记忆以后,发生在我身上的零碎片段,很乱很杂,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其实我也习惯了,自从闷油瓶失忆以来,我没有一个晚上休息好过。
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然后我就惊醒,慢慢坐起来,在绝对黑暗的房间里,一直呆坐很久。
心情实在压抑承受不住,我就会抽烟平复,或者吃片安眠药,强迫自己休息睡去。
我的状态一直很差,人也可见的消瘦下去,胖子急得不停说我,但我知道,他和我是同样的心情。
因为我有时半夜醒来,看到胖子一直看着手机,他吸吸鼻子,抹了把脸,我那时候就会无声的闭眼。
他看的,是我们三人以前的合照吧。
闷油瓶不在我们身边,不记得我们,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改变了,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能够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好像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了。
我很想他,非常的想,深入骨髓的想,想得心脏痉挛,手按上去,仿佛要阻止那股子心底的寒凉,慢慢扩散至全身。
我还记得闷油瓶在北京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那期间,程原,就是当时那个大夫,我后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闷油瓶是他的病人,小花隔天就把那套古籍医书送给他,并对他认真严肃道;“这人就拜托你了,钱不是问题,你只要记得,他的命也是另一个人的命。”
程原很尽心,每天都会观察闷油瓶的情况,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没人比闷油瓶更让人省心,他很安静,清醒时一直看着窗外发呆,从没有多余的举动,仿佛一具会呼吸的雕像。
我坐他在床边,陪着他聊天,闷油瓶会淡淡地看着我,问我一些问题。
我知道他可能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但还是有问必答,聊到好玩处对他笑,他听得沉默,我说得平常,就像以前闲聊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程原所说,一个星期后,闷油瓶持续性失忆停止,再次睁开眼时,他依然不记得我是谁,我坐在他面前,看着他;
“我叫吴邪,你的朋友,你身体生病了,不要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这句话我每天都会说,安抚他,告诉他,这次失忆不一样,不是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不要恐慌不要孤单,不必在像以前那般,一个人面对着陌生而令人绝望的状态。
闷油瓶点头,他表情痛苦,一直努力回想,他问我;
“我是谁,这又是哪里?”
我对他一笑,说着我说了好多遍的那些话;“哦,这是医院,你叫张起灵,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了,还有一个胖子,今天他没来,中午他会带饭过来看你。”
闷油瓶捏着眉心,努力思索;“吴邪?”
“恩。”我对他点头,削了个苹果递给他。
闷油瓶接过,放在手心里却没吃,表情很呆。
我虽然心里酸楚,但看闷油瓶相当乖巧的样子,心中泛起一股疼惜来,拿过他手中的苹果,用小刀切成了块,递给他一块说道;
“医生说了,多吃苹果,对你病情康复有帮助,乖,吃了啊。”
闷油瓶一直打量我,我垂眸不语。
他脸色很白,这几天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他本就不是胖人,这一失去记忆,整个人都仿佛淡得要消失于世间,让人几乎难于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不喜欢闷油瓶给我的这种感觉,一直以来,都想将他从那股虚无缥缈的状态中拉出来,让他感受真正的生活。
真的做到了,他改变了很多,我们相伴雨村,平淡中有着相守的祥和。
我知道闷油瓶喜欢这样的状态,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是他百年来从不敢奢求的,离他太遥远,也无人能够给予他这样的生活。
但是,他再一次失忆了。
上天有时候对于一个人的考验,真的是没有什么征兆。
我不怨天,我接受。
从崩溃到绝望再到现在的平和,时刻考验我的承受力,我到现在都没发疯,究其原因,只是因为闷油瓶这次失忆,我在他身边。
能陪着他,照顾他,就很好。
我还怨什么呢。
闷油瓶接过苹果吃起来,慢慢咀嚼,那乖巧的样子看得我心情很好,又递过去一块,眼神示意;
“得多吃点,瞧你瘦的,来,这些都吃了。”
我眼睛里都是笑,一直看着他。
这么多天的担忧,恐惧,只有这一刻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第二天醒来时,我洗漱完,刚进病房就见闷油瓶已经醒了,走过去,刚要照例自我介绍,他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我道;
“吴邪。”
我脑袋一下子就蒙了,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急步上前,我声音都结巴了;“你....你记得了?”
我抓住他的手,再次确认着;“小哥,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什么?”
闷油瓶叫我如此,只是抽回被我握着的手,声音淡淡对我道;“你叫吴邪,昨天你告诉我了。”
昨天?
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冲出病房。
果然不出我所料,闷油瓶持续性记忆结束。
程原翻着病例单看了一会,对我道;“持续性失忆结束,接下来,他会开始寻找自己的记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看着他,心脏狂跳起来。
程原继续对我道;
你也不必担心,如果情况好,他的记忆或许能够慢慢回想起来一些,时间越长,恢复的越多,但恢复到哪个阶段不太好说,你不要对他讲太多以前的事情,循序渐进着来。
我默了很久,声音发沉问道;“你给我个准话,他有没有,记忆全部恢复的可能性。”
程原和我对视,扶了下眼镜,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皱眉,神情略烦躁起来,程原看出来了,不在废话,直接说;“我只告诉你,全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想问,程原打断我,继续道;
“人脑本就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大脑的相关领域知识,至今医学界都未完全掌握,不排除某一个契机下,病人就能恢复记忆,这也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契机?”我疑问道。
程原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怎么形容呢?一般形容这种极小概率事件,大家都会称之为奇迹,我倒觉得这说法太土了,奇迹什么奇迹,用我的话讲,那可能就是在破碎的混沌记忆中,绽放出了一朵花,会让他闻见香气,亲眼看着它开放,像不像记忆复苏的样子,悄无声息的,慢慢绽放,大脑开始缓慢的想起很多事情,零碎的片段有了头尾,记忆中的人不在模糊,能看到那些以前拼命回忆都触摸不到的音容相貌,所有经历都回来了,然后,脑内花朵绽放到最美时,也预示着人将要重生。”
“但是,这朵开在脑内的记忆之花,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它绽放,太少了,你朋友的情况更为复杂,我不会给你任何希望,因为,照目前来看,你需要做的,就是以你自己的身份,重新认识他,对你对他,都会好过不少。”
程原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
我想了半响他的描述,这医生说话文绉绉,知道他是医生,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写小说的。
跟他讨论恢复记忆可能性,他跟我扯什么花?
学医的,尤其是学脑科医学的,思维世界真的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在他背后喊;“等一下。”
程原停住脚,转头疑惑看我。
那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我还是问了出来;“病人会在哪种情况下,能够全部恢复记忆?”
程原疑惑恩?了声,我想了下,换个说法;“把他以前去过的地方在走一遍,这样,会不会有效果?”
他想了想,点头:“或许会有,或许没有。”
我皱眉,又问道;“如果受到刺激呢?”
程原一愣,走回我身边,眼神中探查,问;
“你想干什么?吴先生,我告诉你哦,现在你朋友这种情况,激进的态度是要不得的,刺激,你是嫌他忘了还不够彻底是吧?”
我懒得和他解释,只是问他;“你就说受到刺激会不会有效吧?其它的你别管。”
程原气得扶了好几次眼镜,拒绝回答我的问话,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扯过他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正经的对他道;“如果是他曾经记忆中最重要的人发生什么意外?他会不会想起什么来?”
“意外?什么意外?”程原挣脱了几下,没管用,我依然死盯着他
“例如,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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