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1.出国之意

一九八四年我出生在台湾的高雄市一家贫困农户家。

家里离城区十分遥远，一座山村正好嵌在大山之间。这里山水相间，俯仰生姿，空气十分清晰。平原处，金黄的麦田泛起层层波浪，简陋的房屋坐落在旁边。人们每日早起贪黑的工作，一片惬意的景象。

而尽管如此，每年所得的钱却依旧无法够人口众多的一家使用。

家里我不是老大，而是老三。我出生时大姐已经十七岁了，虽然到了芳龄却长的五大三粗，一脸黝黑。能帮母亲分担家里的杂物。二哥大我十三岁，正在城里读书。一年也看不到几回，也没啥印象。

偏偏是我，父母亲将就四十之龄时生下了我着实令全家十分震惊。而我也确实极限发挥了我的天赋。三岁时光着屁股，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上可上房揭瓦，下可入地打洞。鸡鸭鱼肉一律不放过，逮住就地生把火就送去见西天佛祖去了。

自然如此放荡不羁也是会有报应的，果然我从国小开始成绩便平平庸庸，到了国中成绩便如流水线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滑。到了高中简直是吃喝玩乐，五毒俱全。说实话与地痞流氓没有任何区别了。十六岁那年老师远到山中老家，一顿酒肉饭饱后，老师说出想让我退学的目的。父母亲气的话都说不出，但看在我如此不成器的样子，经过一晚上抉择，最终一张退学申请，把我从高中接了回来。

回来之后，我闲养在家，混吃混喝了半年。但一个七尺男儿总是留在家里也不成样子，在父母的怒骂中，我几经周折来到大陆广东。

也许命运特别喜欢捉弄一个人，有时即便你多么努力你也比不上一个具有天赋的人。这也许就是命，可笑。

而我确实如此。我来到广州便随处找工作。而造化弄人，天生带有的外地口音，和特殊的“身份”令我四处碰壁。即使找到一份工作与工友相处不当也是使人困惑不已。几次周折之后，来时的雄心壮志被磨的一干二净，最后勉强找了一份泥浆的活来工作。

晚上我又在饭馆大吃大喝一顿，几瓶酒下肚后喝的烂醉如泥。明面上自己对此十分满意，而实际却对此生活恨透到底。偏偏学历又不高，各大高档职业也不敢去应聘，一度进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夜晚，月光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在地上若隐若现。伴随着浓浓的酒气，和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语。一个劲的往一个方向倒，最后跌倒在大街。街上空无一人，而醉倒的人衣衫褴褛，鞋子上也布满灰尘，脸上写满了几个月留下的伤痛。“你可真没用，恩，哈哈。”醉汉不禁自嘲道，几声大笑之中何曾不能听出悲凉。酒瓶一甩，大手一挥，平躺在地上默不作声。而那人就是我。

在台湾我便以为自己只是生不逢时，没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认为自己只是没有地方发挥自己的才能。而来到广州，我便以为天生我才必有用，可笑。可惜我有什么才？我何德何能。简直如废人一个。望着远处的灯红酒绿，我迷茫了。月光下，我和影子显得格外孤独。漫漫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回去。

第二天我在工地挖泥时，正值工头训人。而正当他气头之上时，而我自顾自的和泥，天意弄人。提手一铲泥时几滴污泥正好弄在工头身上。瞬间点燃了工头的火点，一腔怒火直接撒在我身上。什么样的脏活都被从他嘴里喷出。我本就对现在生活现状不满，而平日工头也欺人太甚。我心中火熊熊燃烧。当他骂了有一阵时，我直接灭掉手中的烟，盯着他的嘴脸冷冷地问道：“说完没？”“什么？”他以为听错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猛地抄起地上的铲子直接砸在他脸上去……而结果可想而知。

我成为一个无业游民，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街头上，没事可做，没地课住。甚至也不敢厚着脸皮滚回台湾。钱没了，工作也没了，面子也没了。当我痛不欲生，几经崩溃之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这这个机会改却永远变了我一生。

当时是零几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出国热的余温还尚在。不少读书子弟靠着官费，私费纷纷出国，镀金回家。而不少打工人也随着潮流出国，在国外打工生存。虽然工作很苦，但挣得外国钱毕竟比国内高，而邮寄回家比留在国内打工划算了多。这吸引了不少国内工人出国寻找工作。

而我之前想都没想过。首先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能吃几碗饭，能干哪些活，在国外人家也不一定要。再说自己连中文都没吐利索，还说外国话。天哪，鬼才去国外。

而此时不如别时。现在我饭碗被自个儿砸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落在广州，一连几日下来不吃不喝却实在顶不住。我又不是圣人岂敢到不吃不喝境界。但自己却没有半点内疚。

回乡有着无颜愧对江东父老之感，离开又有无容身之地的窘迫。我只看见人海茫茫中，无一个归宿。然而我情绪低沉，离开，必须离开这里！而又能去哪里？

出国！我一咬牙，心里一狠，脑中蹦出这一个想法。出国，老子出国混！此时回想当初我也颇有一番破釜沉舟的气概。就算饿死，也得异国他乡饿死，就算被笑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毫不在意了。

而天无绝人之路，当时出国不算难。一个人，一本行李，一个护照就可以出国。当时在广州工作的一个关系不错工友舅舅在法国开了一家中餐馆，喊他去帮忙。而他就一下就想到了我这个兄弟。当时他跟我同时辞职，就问我去不去国外发展。我也很犹豫，就说我再想想，他也不着急，要等两三个月才走。

而这时候我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踌躇。此时怀着一颗信心，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电话打给他，一顿交谈之中他便让我稍等一会儿，打一个长途电话到舅舅那里去询问一下。

而他下一个电话打过来相距有整整十八分钟。而那十八分钟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长的一段时光。我盯着手表，看着指针一秒一秒的走过。我的内心十分煎熬，砰砰直跳。也许别人家人不会同意，他不好意思打电话回拒我。也有可能他正有事，稍后会给我打电话。而这些一切都是猜测，惶恐与不安占据了我的大脑。一秒，两秒，三秒……

绝望之中正当我以为石沉大海之时，守的电话亭终于响了……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浑身都在抖，心中万马奔腾。遥望欧山美水，看那些出国者如神仙中人，而自己终于不是人间凡夫，“更隔蓬山千万重”了。

我走到一个路口上，一条路是未知的，一条路是雪。未知的路上，也许云曾霞蔚，前程似锦。而堆满雪的路上，则是暗淡无光。摆在我眼前的是要么赌一把，要么天天为饭碗而搏斗。究竟何去何从？我逢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抉择。但是我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除了前面说到的经济困难之外，还有其他的费用支出。我实在是不得不出此下策，谁会去一个自己连语言都说不通的异国他乡呢？

很快，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便过去了。我和工友便坐上的去往法国的大船。坐在最差的舱内我心中万般复杂。乌云密布之中，航船乘风破浪，向着法兰西领土驶去。我充满了渴望，但又忐忑不安，有时候想的很美，有时候又忧心忡忡。在各种思想矛盾中，迎接我生平第一次大抉择，大冒险。但是绝对没有像调和鸡尾酒那么美妙。若不是为了碎银几两，谁又曾愿意离开故乡？别了，中国。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快，那么多地令人无法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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