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以文明之名 与众不同的儿子

忙了一晚，临近清晨的时候，问题总算解决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他不明白戈里奥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如果因为水淹粮库，自己被执行枪决，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因为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的那个计划也就此终结了。

还是一片昏暗，但雨住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清爽，乌云卷着远处山上的青枝，给予他们足够的温润。高森浩躺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眯着双眼看着乌云连着雾气的蜷缩舒张，慢慢睡去。

在梦中，他看到他躺在老家地头的打麦场，一边的父母，爷爷奶奶在不停地叫嚷着，骂着，训斥着耕地的老牛。老牛肩头搭着肩套，身后拖着石磙，吃力地往前走。地上地小麦被压得哔哔作响。不一会，父母拿着木叉挑走表层的麦秆，爷爷奶奶接着扬麦。清风吹走混在麦子中的灰尘，麦子一粒也不带走。他躺在装好的麦子的化肥袋上，呼吸着丰收的空气，享受着无忧无虑的阳光。

在半睡半醒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敲门，但是一晚的疲惫压得他不能动弹，四肢关节处，就像耶稣受难时，被钉在十字架上那般疼痛且无力。忽然，他又听到有人在自己身旁走过去，说着闹着，远去了。他意识很清醒，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他的同事，但是又不太可能，因为他把门都锁住了。那会是谁？他越想越害怕，什么鬼怪妖魔都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他用尽力气，想要动一动，但是手臂就像灌了铅一样，他一次又一次尝试，手臂突然可以动了，他用力地打在自己脸上。

终于醒了！他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心里长出一口气。

他慢慢起身，发现确实有人在敲门，声音很年轻，也很小声。就像孩子在父母面前询问：“妈妈，我可以吃这个吗？”

这种感觉让高森浩很舒服。他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大概二十一二岁，脸上充满活力，穿着雨衣，雨水把他的头发全都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趴在前额。

他鞠了个躬，说道：“高叔叔您好，我是戈易，是戈里奥的儿子。”

高森浩吃了一惊，他对眼前这个礼貌且充满尊重的小伙子感到好奇。

“我的父亲让我过来给您送今天的午餐，他说您昨晚累了一晚，非常辛苦，特别交待让母亲多做了一份带给您。”

他心里犯起嘀咕，他不由得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亚历山大六世派来的信童，温顺且知礼节，但是带来的却是：“教皇陛下请您去赴宴。”

高森浩想发火，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却怒不起来。

戈易也看出来了，连忙说道：“高叔叔，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我能在你这，和你一起用餐吗？我父亲那边在打电话会议。所以这一盒是双份的。”

高森浩心里放下了一丝防备，请他进来，说道：“就在办公桌旁吃吧，喝水吗？”

“好的，谢谢叔叔！”他脱下雨衣放在门口，走了进来。

他走到饮水机旁去打水，很好奇地偷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把桌上的文件整理放到一边，腾出一个空间摆放好饭菜，把餐巾纸放在一边。

“你父亲吃了吗？”高森浩试着跟他交流。

“应该吧，我把东西放在他桌子上，我就跑你这边来了。”

“哦，那行，那开始吃饭吧！你先吃吧，我去洗把脸，刚才睡了一会。”

“我等你叔叔，”戈易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先吃吧，你别和我客气，我这没有什么规矩，你不用太紧张。”

说完，高森浩便出门慢慢向洗手间走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孩还在等他。他问道：“你怎么不吃啊，还在等我。”

“对不起叔叔，我们家一定要长辈先动筷，我们才能吃。”

这让他更好奇了，这老鬼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太奇怪了。

他无奈地坐下，夹了一块给这个小孩，说：“吃吧，我先动筷了。”

那小孩终于开始动筷吃饭了。高森浩见他无异常，也开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埋头作业，谁都没有话题可说。

他受不了这么尴尬的氛围，问道：“你父亲在家对你们怎么样？”

“父亲在家，在规矩上，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他一直觉得小孩在家守规矩，出去才不会被别人说。”

“哦，那你不会过得很压抑？”

“不会的，相反，我和我哥哥觉得这样很不错，我们总是会因为这点而得到很多内心的甜点，这让我们感到很开心。”

“你还有个哥哥？”

“是的叔叔，我哥哥叫戈周，我父亲很喜欢《周易》，他说，《道德经》和这本书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这也是我们每天必读的书目。”

这样他实在无法理解，他所认识的戈里奥和小孩描述的人完全不一样，而且现在没有什么父母会强制要求孩子读这么高深的东西。他慢慢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想一遍遍通过否定孩子说的话说服自己，但是这种气质和行为确实是没有办法伪装出来的。

“你们的父亲确实是个好父亲，他教得没错。”

小孩咽下自己口中的食物，慢慢说道：“是的，所以我和哥哥才不会排斥他，我们坚信父亲的决策都是正确的。父亲每周会带我们去做一些公益活动，让我们内心向善，他说善良是人心中无法抹去的天性，每个人会因为善良的举动让双方感到快乐。但是他说每个人心中的恶也是一样，我们不能压制它，要适当的发泄出来。”

小孩停住了，高森浩注意到他像是没讲完一样，就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父亲说，不能一直说个不停，要学会倾听别人。请原谅我的喋喋不休，叔叔。”

“没关系，我很想听你说话。”

“谢谢叔叔。”他喝了口水继续说，“父亲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人的思想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像海浪拍打礁石，瞬间迸发出无穷的想法，亦可以像光束一样一瞬万里。不管什么样的思想，只要最后的阀门没有打开，他都算是优秀的人。因为他们努力控制过自己。”

高森浩不自觉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心想：“那我也算是个好人吧。”他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出于礼貌，说道：“你父亲确实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