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丛林之沉浮 39.莫名惶恐

这之后，丁佩好长时间没到爸妈家来了，孙建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沮丧和失落。他也是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睡着觉。眼前总是不断地浮现丁佩的各种各样的影子。尤其是他那天看见的平时很少见到的那份淡淡的忧伤和哀怨的神情。

他心里一直在苦苦琢磨。丁佩怎么就不到爸妈家来了？连濛濛的辅导也不在乎了。很显然，丁佩是在有意地回避自己，可为什么呢？

孙建又把自己和丁佩郊游那天所有说的话，所有经历的情形，一遍一遍在脑海里翻来倒去，想过一遍又一遍，他又觉得自己那天也没说过什么太出格的话，做过什么太不当的事。难道是丁佩自己——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以前一直都深信不移地相信，丁佩是属于那种宁静的，恬淡的、幸福的家庭女人、悠闲女人。

但他现在看到了丁佩的内心。丁佩难道是因为这点不想再见他了？

从见到丁佩的第一眼开始，丁佩在他心里就是完美无缺的。丁佩是以一个天使的神话般的美丽闯入他的世界的，一直到她完全走近自己，到他可以亲昵地触摸到丁佩的完美为止，丁佩在她心目中，仍然还是个神话般的美丽。

她是自己的恩人，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他爱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爱她，只要她能这样幸福和开心，他真的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他转念一想。他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啥都不是，自己都是靠着丁佩，才算过上一个正常人的日子。他有什么能给与别人？有的也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没人会稀罕！

丁佩对自己真的就是因为同情、怜惜？真的就是为了自己的爸妈，把自己当做亲弟弟？可孙建分明能从丁佩的淡定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难耐的寂寞，一种燃烧的火焰。

他也相信，自己也是早已被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深深吸引。

可是，他还是很担心，很害怕，担心什么？害怕什么？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晰。他很担心自己的判断失措，更害怕一旦这事对丁佩造成了任何伤害。这不仅是对丁佩的犯罪，也是对自己的犯罪。

可他内心深处，又是那么渴望能更加走近这样一个女人，更加依靠这么一个女人。她不仅能给自己最大的快乐、温暖、柔情、愉悦，还能给自己充满阳光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又更加坚定了信心，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他就算死一千次，也值！

孙建就这样在爱与爱中折磨，挣扎！

在丁佩没有再来的这些日子，孙建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吃什么都不香，做什么都没劲。他每天也是尽量乖巧细心，陪老爷子下下棋，帮老妈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但脸上的笑容明显就是强迫自己装粗来的。整个人好像都比以前变得迟钝、几天时间脸瘦了一大圈。爸妈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小心翼翼侧面打探，问他是因为工作还没落实，心情不好。孙建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沮丧，正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爸妈，既然爸妈提到工作，干脆就这样承认了。

为了表现出自己就是因为工作心情不好，孙建突然忙不迭地从街上买来许多报纸，仔细擦看每条招聘信息。他现在倒真的很想早点出去找份工作，以此忘却这些无尽的烦恼和焦躁。

可就在他打算认真找工作，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丁佩突然又带着濛濛来了。仔细想想，应该是二老背后偷偷给丁佩打过电话，甚至唠叨过了。

丁佩一进屋，便向父母汇报了孙建的工作问题。高明说，他已经和电视台台长打过招呼了，对方也没推辞，应该是有希望的问题的。

电视台，这可是好单位！职业好！受尊重，效益也好，工作也很稳定。丁佩爸妈一听，兴奋地手舞足蹈。赶紧也把孙健从房间叫出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孙建从屋里出来，突然见到丁佩，毫无思想准备，眼神无处安放，大脑也变成一片空白。他对丁佩带来的消息，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反倒是语无伦次说出些幼稚的话来。自己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完全是凭关系，进去后会不会让人看扁了！

“少来！到现在了脑子还不开窍！现都什么时代了？就你能？不靠关系？不靠关系靠什么？靠本事你能在这儿混饭吃吗？”

丁佩一听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丁佩的气，并不是冲着孙建一个人发的，也不是单单冲着孙建这几句话发的。这些天，丁佩心里一直就憋着一股无名的气，无名的火，正是憋得难受，没地方可以发泄。

“孙建！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做人，要学会知足！要懂得珍惜！要学会怎样去面对这个社会——”

“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总是给你添麻烦的——”

孙建不知道自己刚才又说错什么了，不知道丁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觉得一阵委屈，偷偷抹着泪，走进自己的房前。

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脸都变了。丁佩母亲上前一把夺过濛濛，狠狠瞪着丁佩：“你这死丫头，在哪吃枪药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丁佩父亲也稍稍靠近，压着嗓门教训：“佩佩！知恩图报是良心，施恩不图报也是良心。做人就要严于律己，宽于待人，这才是做人的素养和修为。”

“爸！妈！是我心情不好，口无遮拦。我去劝劝他。”

“进去好好给人道个歉，别老以为你帮了人家，你就可以对人家喝来唤去，人家也有自尊。我觉得这孩子心很善，也很懂事了，你再这么欺负人家，我都饶不了你。”丁佩母亲嘻嘻唠叨了几句，抱起濛濛，又向老爷子使了个眼色：“好好劝劝人家，要有点诚意。我们带濛濛下去转转。”

丁佩爸妈抱着濛濛出门，丁佩突然又感到一顿心慌。想想刚才自己的无名火，丁佩抬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愣愣站在原地狠狠冷静自己。

孙建毕竟是因为丁佩才成了家里的干儿子。两位老人，似乎真的把这对姐弟，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经常会有意思给这对儿女，给两个年轻人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好好沟通，加深这种姐弟亲情，这也更能留住孙建的心。

丁佩一阵无名之火，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从度假村回来后，丁佩的情绪就一直没好过。在家里，她只要碰到高明就没个好脸，他把孙建的事好像根本就没放心上，到现在也没点眉目，她还能给他好脸？女儿有时候问她作业，丁佩也没有以前的耐心，说不到三句语调就提高了，吓得濛濛都不敢吱声。

丁佩也赌气不上父母家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赌气？为什么赌气？可她最近就是气不顺，火直冒。

这样的情绪，她就害怕见到孙建，她肯定会没好气，她心里窝着一股莫名的气恼。她一想起那天，自己在孙建面前，居然表现出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伤感。当着这么个小男孩，当着自己的干弟弟。她这是干嘛呢？是要博得他的同情和怜悯吗？她是做人家姐姐的，她怎么能这样呢？

她很懊恼，很气愤。这火就一直憋在心里，无处释放。偏巧她就遇上孙建一句话不投机。她当然就劈头盖脑一通发泄。

可发泄完了，她自己也泄气了，茫然了。

丁佩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阵，这才起身，默默走到孙健的门前，轻轻推门进去。

孙建把自己关进房里，坐在桌子前，目光闪乱，暗自发呆。丁佩悄悄进来，顺手掩上门，走过去，伸手亲昵地抚摸着孙建的头发。算是道歉，也是安抚。

“怎么？生气了？”

丁佩的这种温馨的爱抚，即刻融化了孙建的心，也让孙建一阵慌乱。

“不！我没——没生气！”

“没生气？姐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别总觉得自己委屈，姐知道你现在——自尊心很受伤害，但现实就是这样。姐也是——这样过来的！”

“姐——”

孙建突然紧紧搂住丁佩的腰姿，忍不住失声痛哭：“姐！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不想靠他——我也不想再给你添什么麻烦！我宁愿自己出去随便找份什么工作，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打击！我自己好好努力！将来好好孝敬爸妈！好好孝敬你！”

孙建这一搂抱，这一抽泣，一下子便将丁佩这些天的所有思考，全部戒备，顷刻间全都击溃，全都搅乱。她的心，彻底恢复到柔软怜惜的本性。她这会没有惊讶慌乱，没有惊慌失措推开挣脱，而是再次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

“弟！别这样，这也不是你求他，都是他该做的。看你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哭什么？”

丁佩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心里又一阵感伤和怜爱，她有些犹疑，不知所措，还是由着孙建搂着自己尽情抽泣，尽情发泄。

“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姐我就忍不住想哭，这些天了，姐都不愿来见我，我以为姐再也不会理我了——”

丁佩被孙建的情绪一触动，满腔的热泪也止不住往外直涌。她慌乱地抹着泪，极力平息掩饰自己，但声音仍是带着颤抖和哽咽：“傻瓜！怎么会呢？姐这不是来了吗？姐这几天不是要盯着他，赶紧给你把工作的事情落实好，姐才心里踏实嘛！”

孙建再次忍不住哭诉：“姐！我想你！你别生我气！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怕你生气了，再也不理我了，我恨我自己，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冒犯姐了。姐！我做错什么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打我骂我都行，但别这样生气不理我好吗？我现在在这里，爸妈虽然也是亲人，可爸妈是需要照顾和孝敬的，我就姐这么一个真正的亲人了知道吗？”

“弟！你别哭了！姐知道！姐都知道。姐现在也告诉你，姐现在也和你一样，姐也只有你一个亲人，姐也想你！姐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那么开心、快乐……”丁佩已经完全回到纯粹，回到本性，有着自己的情绪自然散发，自然流露。

“姐——”

孙建突然抬起头，抹把泪，痴迷地看着丁佩，模糊着泪眼露出一丝微笑。丁佩突然觉得一阵羞赧，一阵燥热，急忙挣脱孙建的臂膀，远远避过身去。

孙建也不敢再去面对丁佩，只好默默低着头，呆呆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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