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注意到顾浩然腰间的酒壶换了成了一个新的,于是发问。
“你买葫芦怎么还买一对的?”
顾浩然眼神一暗,摸了摸腰间的酒壶,取出又喝了一口。
“之前那只酒壶,是我娘给我买的,用了有二十年了。”
周道没想过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在里面,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那年我十岁,已经是家里面可以出力的壮丁,也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娘亲知道我会喝酒,但是她没有阻止我,反而给我买了一个酒壶,因为冬天干活的时候很冷。”
“娘对我说,觉得冷的时候就喝一口,喝下去身子就暖和了,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
“后来我成年了,养成了喝酒的习惯,娘亲也说过我几次,但那时的我根本就不听,经常喝得大醉,有时候醒来是在山上的林子中。”
“因为喝酒这事儿,我二十好几了都没有娶到媳妇,家里又是山野之人,城里的、乡下的很少有愿意嫁到我家来的,直到我遇到李氏。”
“那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一次喝醉酒之后在山下捡到了她,她带着伤势,气息奄奄,我看她可怜,就带回了家。”
“娘亲说,人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可不能离我太近,免得坏了名声,所以我没有靠近她,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她身上穿的是上好的布料。”
“刚开始的时候,她对我们还比较抗拒,但是时间久了,她也渐渐的放下了防备,开始信任我们,直到最后,我们相爱并且成亲。”
“她家里人我只见过一次,那是住在很远的地方的一户人家,非常有钱的大户人家,但是后来,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娘子说,他们已经搬走了。”
“我知道她心里很失落,于是安慰她,为了让她有家的感觉,我每天辛勤劳作,甚至还戒了酒,家里也逐渐变得富裕起来,虽然比不上她家之前的繁荣,但是也称得上小康。”
“第二年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很可爱,很像她,娘亲很喜欢,取名叫做顾清,寓意为依山傍水,乐得清静之意。”
“顾清陪着娘亲的时间最多,所以她走的那天,小孩子哭的比我还伤心,因为他再也没有奶奶了。”
……
“小时候家里穷,娘亲拿不出什么好的玩具给我,唯一给过我的,除了生命,就是那只酒壶。”
“如今娘亲走了,酒壶也该离去了,我把它埋进娘亲的坟墓里,有它陪着娘亲,想来不会孤单。”
“娘亲为了我不受别人的恶气,一辈子没有改嫁,吃了一辈子的苦,最后还因病去世。”
说到这里,顾浩然再一次哭了起来,他说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降临,酒壶里的酒被他全给喝光,连着周道的那一壶,全部进了他的肚子里。
入夜的时候,他沉沉睡去了,周道把他抬到床上,自己则走出了门外。
听了他这么多的故事,周道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李氏看来真是修仙之人无疑了,但是她为何要加快顾老太太的死亡过程,最后又给顾浩然指出一条看似有希望,其实绝望的路?
这个女人的心机深如海洋,千万难测也,周道有心去会一会她,因为他忽然对顾浩然的一生,感到一丝丝不忍。
这个男人本可以让老娘安享晚安的,本可以平安顺遂地活到七八十岁的,还有他们的孩子顾清,虽然周道还没有见过这个小家伙,但是他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才对。
这个公道周道或许找不回来,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毫无作为,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不幸降临在顾浩然的身上。
夜路很难走,尤其是绊着积雪。
自从周道觉醒了神智之后,记忆力变得超强,走过一次的路,就算是换个模样他也能再走一遍。
一个时辰之后,周道再一次来到顾浩然家门前,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等待李氏主动出来。
不多时,屋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氏穿着藏青色的百褶裙推开房门,走到了周道的对面。
“孩子刚睡着,离远些。”
周道点了点头,随着李氏往山下走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无情?”
“难道不是吗?”
李氏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接着说。
“难道他救了我一命,我就要死死的守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照顾老娘、相夫教子?”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人之常情?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你我都不是普通人,凭什么要用普通人的想法去做一些普通人该做的事?难道我就不能缩短这个过程吗?”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而且还理直气壮?”
周道有些微的愤怒,这个世界上不可理喻的人太多,他无法照顾周全,也无法全部理解。
“我付出了八年的青春,陪着他生儿育女,照顾老娘,我扪心自问,没有一件事做的对不起他,就算是报恩也足够了,但是你知道吗,整整八年,待在一个暗无天日,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地方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雄鹰本应该是翱翔在天空之上的,怎么能困居于牢笼之中?”
李氏越说越激动,仿佛承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可是害人终究是不对,你有没有想过,失去母亲对于一个孩子的打击究竟有多大,会对本来就没有什么亲人的他造成怎么样的伤害,而且你还害了他,让他喝毒酒,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没有对不起他?”
“慢性死亡总好过直接死亡,我会在最后送他一程,就像送他老娘的时候一样。”
“这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让他多承担了许多本来不应该承担的痛苦。”
“我让他享受了八年的天伦之乐,难道还不够吗?在我出现之前,他只是一个母亲责备、没有人要的可怜虫,是我给了他家一样的温暖,让他在人世间多活了八年的开心日子。”
“如果八年的幸福需要用一生去偿还的话,我觉得他不会要的。”
“要不要是他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我自问已经还清了他的恩惠,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孩子长大之后我会送他去城里学手艺,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到时候这个家就跟我再也没有半点联系。”
“没想到你是个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居然连丈夫儿子都能舍弃。”
“你还不是一样?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们都是一路人!”
“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大道放弃一切的人吗?”
说着说着,两人来到了山脚下的山涧旁,周道和李氏各立一方,遥遥相对。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李氏率先出手,越过山涧冲向周道,抬手一记重拳直击他的面门。
周道急忙横臂格挡,对方的速度之快,比他更甚三分,这个公道怕是难找回来了。
两人交战十个回合,周道暂时落入下风,他忽然发现,李氏的攻击对他很难造成什么伤害,于是放开心神,开始以命相搏。
李氏一着不慎,被周道得手,重重一拳砸在右肩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然后飞上了空中,取出了一柄长剑。
“不好,这婆娘会飞!”
周道暗叫一声,对方居然会飞,这可怎么打?
李氏借着高空便利,御使飞剑对敌,不多时周道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衣衫褴褛,但是没有什么伤势。
“太好了,这混蛋不会飞!”
李氏忽然来了兴致,飞剑越使越流畅,渐渐找回了八年前的手感,把周道从山涧边压到了桃花林。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周道的气势虽然萎靡了下来,但是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这混蛋怎么跟个铁块似的,打都打不动?”
她越打越为难,周道打不到她是真,她伤不到周道也不假,这场战斗持续到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住手!别打了!”
周道很是憋屈,被人家一直压着打,这算怎么回事嘛?
“住手?怎么可能住手?你打伤了我的肩膀,这个仇岂能不报?”
李氏有心停手,但是也不能落了下风,出言依旧强势。
“你伤不了我,不如就此作罢吧,我也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
李氏冷哼一声,招呼飞剑再一次向周道袭来,他赶紧捂住要害,边跑边骂。
“疯婆子,莫要给劳资逮到,否则要你好看!”
……
许久之后,天色放白,李氏收剑返家,周道也折返回自己的木屋。
他的身上除了小腹位置的裤子还算完整,其他地方已经没有半块好布料,至于那件皮袄,早就被李氏撕成碎片了。
“可惜了我的新衣服!”
周道叹息一身,回到木屋内,给火堆添了点柴,他要是知道皮袄其实是李氏亲手缝制的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中午,顾浩然从宿醉中醒来,看着周道披着大氅坐在火炉边,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披着大氅烤火?”
周道转过身,吓了顾浩然一跳。
“你的衣服呢?还有头发,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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