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瑾凝视着他,问完那番话后,目光在他面上轻轻扫过,看出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意,心下不禁微微一动。在这般庞大复杂的家族之中,若一直这样碌碌无为,任谁都会有些意难平吧,好在方才问他那些事儿时,他的应对还算差强人意,这让褚时瑾从中瞧出了几分潜力,看见了一丝微光在的。
微微颔首,褚时瑾默不作声地退后两步,衣袂轻拂,旋即转身,打算就此离去。刚迈出一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脚步顿住,侧过脸,声音不疾不徐地飘来:“你明日到我宅子上来,教导我妹妹,你可愿意?”这话说得看似随意,实则是褚时瑾思量许久后的决定。
她此前听闻褚时尔读书颇为用功,声名在外,刚刚碰面,见他言行举止间透着股子温文尔雅的劲儿,想来品性也不差。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考教一番才能知晓真假。让他教导褚思璇,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褚思璇身边早有从各方寻来的、经验老到的夫子悉心教导,哪里还缺这么一个人教呢?褚时瑾心里门儿清,她此举,自有更深的用意。
褚时尔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下意识地轻“啊”了一声。原本在褚时瑾问完话后,他瞧着她转身的动作,料想她这就要离开了,没承想事情还有后续,这般峰回路转,让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
短暂的惊愕过后,他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愿意。只是不知何时前往?”
在褚时尔看来,褚时瑾此举,大概是瞧他平日里书读得多,略有几分学识,所以想让他带着那位堂妹——褚时瑾的亲妹妹读读书,增长些见闻罢了。他哪里能猜到,这背后暗藏的是褚时瑾不动声色的一场考教。在他心中,大家同属一个家族,血脉相连,教导自家堂妹本就是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褚时瑾见他应下,神色平静,语调平稳地吐出几个字:“明日上午。”
与此同时,在庭院的另一边,褚思雨已然不动声色地与褚思璇、褚思彤二人搭上了话。此前在街上,褚思雨与褚思璇有过匆匆一面之缘,谁能料到,就因那一面,后续竟引发了褚思璇大闹刘家的轩然大波,也因此,三人此刻聚在一处,气氛中难免透着些微妙。
“长姐!”褚思璇眼尖,一眼瞅见褚时瑾款步走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随即像献宝似的指着褚思雨介绍道,“这就是在街上碰到的那位堂姐,名叫褚思雨。”
褚时瑾微微颔首,目光顺势落在褚思雨身上,这才算是真切地瞧见了这位引发诸多事端的“始作俑者”。她神色淡淡的,不辨喜怒,只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你叫思雨。”
褚思雨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嗫嚅道:“少、少将军!”在她心中,褚时瑾那可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战场上杀伐决断,威名远扬,如今这般近距离地站在她面前,饶是平日里还算伶俐的褚思雨,也紧张得舌头都好似打了结。
褚时瑾黛眉轻蹙,她深知将军府在外的声名已经太过响亮了,在这样家宴场合,若、要是再任由“将军”之称四处流传,万一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扣上一顶褚家女目无皇室、妄自尊大的帽子,那可就麻烦大了。于是,她神色一凛,轻声纠正道:“在这里没有将军,只有褚时瑾。”
褚思雨到底不算太过愚笨,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反应过来,忙改口唤了声:“堂姐。”声音虽仍带着几分拘谨,却也乖巧得很,让人挑不出错来。
“既然你唤我一声堂姐,那我就着今日你同思璇,还有与刘家起的那些事儿,同你说道说道了。”褚时瑾目光沉静如水,微微抬眸,看向褚思雨,语调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堂姐您说。”褚思雨赶忙挺直了腰背,神色间满是恭敬。她心里门儿清,今日自己的行事确实太过鲁莽冲动,还无端牵扯进了京城嫡系的妹妹,眼下这堂姐愿意开口提点自己几句,那可是求之不得的机缘。她自是满心期盼着能从褚时瑾这儿学到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后莫要再这般莽撞行事。
“听闻,你那位好友是庶出,而那位带走思璇的姑娘为嫡出。古往今来,嫡庶之争就从未停歇过,哪怕是在那高不可攀的皇室之中,也是如此。你为那姑娘的朋友,出面维护一二,本该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倘若你自身有足够的能耐,能将事情妥妥摆平,倒也不算什么。但这事儿最后竟闹到这样,究竟原因是为何?其一,你自身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护得好友周全,不过是仗着褚家的名头在外狐假虎威;其二,你那朋友所在的家族,论根基、论势力,不比你褚家差多少,这般的家族,又岂会需要你这么个朋友来帮忙平事儿?再说,她难道不知道去寻求族长之类的长辈出面解决?据我所知,那刘家族中并不是会苛待下面小辈之人……”褚时瑾的声音不高,却声声如重锤,一字一句敲打在褚思雨的心坎上。
褚时瑾这番话并没有避讳在场众人,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都屏气敛息,陷入沉思。虽说不清楚褚思雨具体干了什么事,惹得褚时瑾这般长篇大论,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只需稍后找人稍稍打探一番,便能知晓详情。可眼下,褚时瑾的言语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众人心中思索的大门,让他们从中悟出诸多为人处世、家族兴衰的道理。毕竟,这可是褚家嫡系的大姑娘,她的每一句话,分量都不轻。
“谢谢堂姐教诲。”褚思雨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先前的行为是多么愚蠢,那些被冲动蒙蔽的细节,如今被褚时瑾一一剖析,清晰地摆在眼前,令她懊悔不已。
“咳,自然也不是怪你的意思,”褚时瑾见状,微微缓和了语气,目光轻柔地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我只是借此事说几句心里话。咱们褚家,本就应当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微微一顿,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忧虑,“我想诸位堂兄弟姐妹也是这般心思,对吧?我褚时瑾衷心期望,咱们褚家上下能团结一心,守望相助,把劲儿都往一处使。咱们身处京城,可麟州那边,还得仰仗诸位兄弟姊妹帮衬。如今天下局势风云变幻,陛下年事已高,膝下皇子都已经成年,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京城早已是水深火热。咱们褚家想要在这乱局之中站稳脚跟,不仅要谨小慎微,更要齐心协力。是以,往后行事,大家都得多加思量,切莫陷入难以应对的困境……”
众人皆静静聆听着褚时瑾讲述京城中的局势,神色各异,或若有所思,或微微颔首。其间,褚时尔听得格外专注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平日里读书便极为认真,脑子也转得快,聪慧过人,可奈何一直被困于书斋,对朝堂政令的了解实在有限,更别提那波谲云诡、错综复杂的皇子争夺之事了。此刻听闻褚时瑾一番剖析,只觉耳目一新,仿若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许多从未听闻、从未思索过的事儿一股脑地涌进脑海,令他既惊又喜。
褚朗声虽安排了自己的儿子女儿招待这些小辈,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悄无声息地隐于众人之后,暗暗观察着场内的一举一动,以备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时能够及时援手。哪晓得,竟无意中听到了褚时瑾的这一席话。他心中暗自赞叹:果不愧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少将军”啊!瞧瞧这气度,恢宏不凡,再看看这格局,高瞻远瞩。便是他自己,在有些事儿上,都未必能看得这般通透明白。怪不得,那些嫡系的堂兄弟以及侄儿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出征在外,把京城里的家眷都托付给她,原来这留守的女眷、姑娘们竟如此优秀,有这般人物坐镇,褚家的后方何愁不稳?
“堂姐说的是,往后做事,我定会尽量考虑周全,绝不再莽撞行事了。”
褚家的年轻一辈们听了褚时瑾这一番话语,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此前,他们总觉得将军府身处京城那等权贵云集之地,定是风光无限,哪能料到即便有着尊贵的嫡系身份,背后依旧要面临各式各样的明争暗斗,原来这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与坎坷。
“当然了,此次我回麟州,可并不仅仅是为了来见见诸位长辈和同辈们。”褚时瑾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如今,咱们京城嫡系的男丁们都在北疆抚州戍守,诸多事务还需依仗麟州这边协助操办才行。这是我的三妹思彤,她如今负责掌管着商铺这块儿事务,若是……”褚时瑾心中早有盘算,麟州这边的旁系祖祖辈辈经营着商铺,经验颇为丰富,若能将两边的商铺资源整合到一处,那必能汇聚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于褚家的发展大有裨益。
褚思彤在一旁听得是又惊又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陪着长姐来吃顿晚宴,这事儿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了个头。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心里直犯嘀咕:这长姐做事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这节奏快得她都有些跟不上趟了。
而旁系的褚家人听闻此言,不少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们心里明白,嫡系主动开口,愿意拉着他们旁系一起做事,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呀。都是自家人,哪有不支持的道理,这要是能跟着沾沾光,往后自家的日子想必也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我希望方才这些话,就莫要在外面提及了。”褚时瑾眼眸陡然一冷,神色变得格外严肃,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希望这些事儿都与咱们将军府没有关联。”
除了褚时尔,其他旁系的褚家人都是一脸茫然,面露疑惑。他们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要和思彤姑娘接触合作嘛,怎么又说与将军府没关系呢?这到底是啥意思呀?
“堂姐的意思是,这只是咱们私底下的交谈,往后若真有合作,对接之人也是思彤堂姐,可在明面上,绝不能出现咱们嫡系的影子,也就是……”褚时尔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领会了褚时瑾的意图,赶忙出声解释道。
褚时瑾微微点头,截至目前,褚时瑾对褚时尔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在这事儿上,他能迅速想到其中深意,有着这般眼力见儿,跟着自己在身边历练历练,日后想必能成大器。
“明白了,大姑娘。”旁系众人纷纷应和道,虽然仍有几分懵懂,但也不敢再多问。
“哈哈,今日这酒喝得多了些,怕是都开始说胡话了呢。思璇、思彤,咱们该回宅院了。”褚时瑾面上恢复了些许笑意,笑意却没有达眼底,说玩,就带着两个妹妹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一众若有所思的旁系众人还在厅内,各自琢磨着褚时瑾的话,思索着这其中蕴含的深意,以及那潜藏的机遇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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