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烬 第二十一章：水密劫

龙江船厂外围聚满了人。工部的官员领着一队兵丁，正要上前查封船厂大门。

且慢！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宋璃大步走来，不知大人要查封我龙江船厂，所为何事？

为首的工部主事冷冷一笑：宋东家，你还装傻？前日佛郎机战船模型试水，用的不就是你们泄露的水密隔舱图纸？

大人此言差矣，宋璃不慌不忙，不知可否容我做个小小的演示？

主事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想演示什么？

就在这船坞里，宋璃指着身后的试水池，让我证明那份图纸是我们故意泄露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主事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演示给本官看看。

宋璃转身走向试水池，池中漂着一艘三丈长的船模。船身被分成数个隔舱，每个隔舱都装有精巧的机关。

请看，宋璃指着船模，这是按照泄露出去的图纸制作的模型。诸位可以先检查一番。

几个工部官员围上前去，仔细查看船模构造。片刻后，他们纷纷点头：确实是水密隔舱的结构。

宋璃取出一个陶罐，走到第三个隔舱前：现在，请诸位看好了。

她突然抬手，将陶罐重重砸向隔舱。砰的一声，隔舱被砸出一个缺口，海水立即涌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主事厉声喝道。

且看下去。宋璃微微一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涌入的海水在达到隔舱七成高度时，突然停了下来。船模非但没有下沉，反而保持着完美的平衡。

这......主事瞪大了眼睛。

《墨经》有云：荆之大，沉浅也。宋璃缓缓说道，我在设计图纸时，故意把隔板的比例做成了黄金分割。

黄金分割？

零点六一八比一的致命比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裴照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宋东家，不如我们再做个对比？

他打开木盒，取出一艘小巧的战船模型：这是佛郎机人按照那份图纸建造的战船模型。

宋璃接过模型，放入水中：诸位请看，当水位上升到第三舱...

她话音未落，战船模型突然剧烈倾斜，眼看就要翻覆。这时裴照突然高喊一声：Sephirot！

刹那间，模型上的注水孔竟然发出诡异的光芒。众人定睛细看，只见孔洞周围浮现出一串奇异的符号，与原本的墨家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络。

这是......主事倒吸一口冷气。

卡巴拉符号，裴照解释道，犹太人用来计算神圣数字的标记。我用它来计算注水量，配合墨家机关，就能让船只在特定时刻......

话未说完，佛郎机战船模型轰然翻覆，沉入池底。

主事脸色大变：你们是说，这一切都是......

是我们设下的陷阱。宋璃接过话头，那份图纸看似完整，实则处处藏着机关。若有人想要窃取......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水手模样的汉子跑来，附在主事耳边低语几句。主事的脸色越发难看。

怎么了？宋璃问道。

主事深吸一口气：刚收到消息，佛郎机人的主力战船，在外海......

翻了？裴照接口，让我猜猜，是不是在第三舱进水后？

主事木然点头。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男子正在拼命推开人群。当他冲到前方时，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胸前挂着的徽章——那是一个由希伯来文字组成的符号。

你们......那人指着宋璃和裴照，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那个矩子令......

裴照神色一动：你认得矩子令？

那不是矩子令，那人喘着粗气说，那是所罗门的......

的圣殿机关图！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大步走来。

宋璃认出那人：是林墨的师父，玄机子！

玄机子走到异国人面前，盯着他胸前的徽章：这位想必就是耶路撒冷的拉比吧？三十年前，我在泉州见过你。

那异国人——拉比浑身一震：是你？那个跟随墨家传人的道士？

不错。玄机子转向宋璃和裴照，所罗门圣殿的机关图，与墨家的矩子令，本就是一体两面。

裴照若有所思：所以当年利玛窦......

利玛窦不过是个传递者。玄机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真正重要的是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纸。众人凑近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九个圆圈以特殊的方式连接，形成一个神秘的符号。

生命树！拉比失声惊呼。

不，玄机子纠正道，这是墨家的九宫连环图。

宋璃仔细端详那图案：这不就是我们隔舱的布局？

正是。玄机子指着图案中的连线，你用黄金分割来设计隔舱，却不知这比例本就蕴含在墨家机关中。而所罗门圣殿的建造者，早在三千年前就掌握了这个秘密。

突然，那艘沉在池底的佛郎机战船模型发出一声轻响。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模型上的注水孔正在发生变化：原本交织的卡巴拉符号和墨家纹路渐渐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天啊，拉比颤抖着说，这就是所罗门圣印！

裴照眼神一凝：也是墨家的终极机关。

就在这时，水池深处传来一阵异动。沉没的模型竟然自行调整姿态，缓缓浮了上来。而当它浮出水面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模型表面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细密的纹路，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

这是......宋璃仔细辨认那些纹路。

大明海疆图。玄机子沉声道，但是......

不对！裴照突然打断他，你们看这些港口的位置，全都偏移了一个卯位。如果按这个航行......

拉比面色大变：会绕过所有明朝水师的巡防点。

宋璃恍然大悟：所以佛郎机人故意窃取图纸，就是为了......

为了验证这份海图的真伪。玄机子缓缓道，他们一定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墨家与所罗门圣殿的关系，想要利用这个......

话音未落，池中的模型突然剧烈晃动。那些纹路开始发光，而且光芒越来越盛。众人眼看着光芒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希伯来文和墨家文字交错在一起：

机关既启，真图可现。

玄机子脸色骤变：不好！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