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的皮鞋底还沾着档案室的灰,这会儿,正蹭在公安厅三楼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往值班室玻璃窗上哈了口气,用袖口擦出一块巴掌大的透明区域。
祁同伟的办公室亮着灯,两个缉毒处长正捧着文件夹往外走。
“高书记?”值班民警差点碰翻搪瓷缸子,茶水顺着值班登记表淌下去,流到了第17条“群众举报记录”那栏。
高育良摆摆手,用缠着创可贴的右手敲了敲桌面:“给祁厅长捎个信,就说我车轱辘卡他楼下了。”
祁同伟下楼时,把配枪往腰后别了别,枪套扣子发出咔嗒声。
他瞅见高育良站在宣传栏前头,正眯着眼看“缉毒英雄表彰名单”。
老花镜的裂痕,把“赵德汉”三个字劈成两半。
“把你们治安处、经侦处的负责人都叫来。”高育良突然转身,手指头差点戳到祁同伟警号牌上挂着的灰。
这灰是上个月追捕走私犯时,在烂尾楼蹭的,祁同伟原本打算等开完会再擦。
六个处长在小会议室挤成两排。高育良端起一次性纸杯,吹开浮在水面的茶梗。
这茶叶是后勤科统购的,五十块钱能买三斤,喝起来像泡了锯末。
他咂摸两下嘴,纸杯往桌上一墩,震得墙角的扫帚抖了抖。
“祁厅长的小舅子最近生意做得不错?”高育良用指甲盖划拉杯沿,发出吱扭声。
经侦处长老刘喉结动了动,他上周刚在山水庄园见过那砂石厂老板,桌上摆着五粮液和软中华。
祁同伟后脖颈沁出冷汗,警服衬衫领子粘在皮肤上。
他小舅子确实提过要搞运输公司,可他亲自打过招呼,让按规矩来。
这会儿,他屁股底下的折叠椅嘎吱响,像是审讯室的铁凳子。
“汉江下游那个砂石厂,营业执照是怎么办下来的?”
高育良突然提高嗓门,吓得宣传处长手里的钢笔掉在会议记录本上,蓝墨水洇透了“安全生产月”的标题。
他记得前世就是这破厂子,被人举报偷采河砂,连带扯出三十万贿赂款。
祁同伟蹭地站起来,椅子弹回去撞在墙上,震得“禁烟标识”掉了个角。
“高书记,我连襟确实在跑运输,可砂石厂的事......”他话说一半卡住了,因为高育良正用裂了缝的镜片盯着他,那裂纹像条蜈蚣趴在左眼上。
会议室吊顶上的LED灯管嗡嗡作响。高育良数着椭圆会议桌边陆续坐下的常委。
李达康的保温杯挨着沙瑞金的笔记本,中间隔了两拳的距离。
他指甲抠着茶杯把手上凸起的釉点,这是上周新换的搪瓷杯,杯口还有道没打磨干净的毛边。
“项目选址在月牙湖东岸。”发改委主任的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打颤,“总预算三点七个亿。”
红点晃过高育良的茶杯,停在效果图里的人工温泉区。
他记得前世这温泉池子泡塌过两次,第三次返工时挖出二十八根空心承重柱。
财政厅长翻动预算表的动静像撕牛皮纸。“包含绿化工程,还有智能养老系统。”
高育良摘下老花镜,镜腿夹住一绺头发。幕布上的仿古飞檐造价每平方米八千,他上个月刚批过文化局修缮明代藏书楼的申请,用的是每平方四百的青瓦。
“我插一句。”高育良把茶杯往桌上一墩,半杯茶水泼在预算表封面上。
李达康的保温杯盖子拧到一半停住,螺纹咬合声戛然而止。
“去年邻省建的同规格疗养院,总造价两亿九。”
他食指敲着桌沿,指甲盖上的半月痕泛白,“人家用的还是进口医疗设备。”
会议室后排的记录员钢笔尖戳破了稿纸。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团白雾,发改委主任的后脖颈汗湿了衬衣领。
高育良从裤兜掏出张折叠的A4纸,展开时带出两片茶叶渣:“这是三份工程招标的比价单,同型号的理疗床差价够买二十辆救护车。”
沙瑞金的笔记本啪地合上,金属搭扣弹起的动静让宣传部长抖了下膝盖。
高育良摸到茶杯把手上有个豁口,食指被剌出条白印子。
他知道这项目里有杨遵义女婿的公司,前世那小子靠着虚报建材型号赚了六千万。
“我建议暂缓表决。”高育良突然冲着组织部长笑,那人正在笔记本上画圈圈,“起码得核实下无障碍设施的报价。”
他清楚轮椅坡道的预算单价,比汉东大学新建教学楼贵出四倍半。
李达康拧紧保温杯盖子:“高书记说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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