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天：使命灭秦 第二章 两个人的梦

“你太狠了！我要做你的同谋，收场的帮凶。”

山穷水尽的冬日，储励确定自己真的是生无可恋了，在本当意气风发的三十二岁大好年华。

外面天气晴好，偌大的城市还是沉寂一片。

从28层的窗台望向地面，小区没几个人影，外面最近的街道是条主干线，也难得见到车辆经过。

“跳下去太便宜你了，落幕的方式得由我做主。”储励从窗外缩回半截身子。

“呜~，啪。”推拉窗复位关闭实了，灌入的寒风也停息下来。

“咔哒，嘶~…”Zippo打火机烈焰由蓝渐变为赤红色。

盯着半寸许的热烈六、七秒后，储励才点燃指间的细枝芙蓉王。

轻烟飘袅，窗外两只胖乎乎的麻雀飞来，落在空调机柜上，轻盈蹦跳着发出叽喳声。

鸟儿自在，储励的心情更加如坠寒渊。

一个小时前，早上九点多，就在这间蜗居里，和女友手机连线视频。

暴走式分手，彼此输出了几年来的嫌弃和丧感……

然而，储励觉得这种结束蛮好，并无懊悔和内疚。

最爱自己的爷爷两个月前在老家孤独离世了，都没能回乡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嘶~”，胃在抽搐，胸口也隐隐作痛，储励倒吸凉气，空着的一手按住左腹。

爷爷凄凉而去，是心头极大的伤，那些天里被刀得浑似掉血了一半。

“为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烟枝还剩着半截，被意念恨恨的他蹭灭在青花瓷烟灰缸里。

眼下什么也做不成，心凉到乱到只想腾空，储励拖着身子走进卫生间。

“哗哗哗……”

淋浴花洒喷出的热流当头浇下，暖意抚慰到每一寸肌肤，头脑逐渐寡淡了下来。

……

擦去镜面上的雾气，储励直勾勾看着里面那个人的面容。

年逾半百的爷叔，暮气和邻家那退休了还糖尿病缠身多年的老伯一样。

左鬓头发全白，其它地方灰与白胡乱斑驳着，发际线又后退了些许，容色枯槁，上下短中间长的四道抬头纹，眸光折射出身心的憔悴黯淡。

“混蛋至极的老天！我才三十二岁。”

医生说，头次遇到这种病例，国外也没听说过……

没多久自己便清楚了，这病无可救药。

每过一天，醒来后照镜子都发现又老相了一些，感觉到身体机能在老化。

很稳定的急遽衰老，没有丝毫的逆转迹象。

“度日如年”，总算明白这句成语形容的是什么情形了。

最初面对这张面孔时，震惊无比，困惑不宁。

如今，储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期间，他甚至还曾找到一个心理医师线上求诊。

那个女医生人很好，却最终当储励是个因过度憋闷而魔怔了的老男人，完全不信求助的患者会是个青年。

“还让人活不？”

愤然问天，天漠然不语。

反复纠结，包括在梦里，储励最终决定向命运举白旗。

然而，“棋子也是有尊严的！我命岂能全然由你？”

要以让它也意外的方式，逃归永远的平静。

这要等，等自己能走出拼租的这套单元房，走出楼下的小区大门，离开一线大都市香海。

……

遥远的咸阳，另一个人也沉浸在夏夜之梦里。

在梦里，吕不韦回到了四年前的初夏时节。

风雨飘摇的邯郸城，长街深处，秦国质子寓居的宅院大门紧闭，士兵们驱散了险些闹出人命的愤怒人群。

屋子够大，却只有自己和赢异人二个。

“这样下去，我怕迟早得死在邯郸的质子府中……”异人的身子在发抖，目光里残留着不肯退去的惊恐。

他遍体鳞伤，脸上的血渍，胳膊上的醒目牙痕，都是他遭愤怒的赵人袭击而留下的。

幸好有吕不韦来看公子异人，遇到那可怕的场面，让随从们奋力拉开和拦住人们，紧急唤来赵人兵将干预，否则不排除异人会曝尸街头的。

“嘶~”他又疼得倒吸凉气。

“眼下的邯郸，对你实在是太危险了！赵姬和孩子，只能日后再想办法。”

自己想清楚了，眼下唯有如此。

“哦…我这是在梦里！四年前帮着王孙异人设法逃出邯郸城的那一天。”吕不韦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当时事态之危险，已经超过了预料！

伙伴惊魂未定，华丽衣衫已成褴褛，自己也是后怕不已。

自己和扈从们再晚来一刻，异人很可能就悲剧了，之前的非常付出将全都付诸东流。

吕不韦看向四周，梦境里也没有赵姬和政儿的影子，和那一日的真实情形是完全一样。

事后听嬴异人说到，当时的自己双唇紧阖成线，目光久久凝蓄着焦虑。

最后，自己再次在心里大声这么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让异人逃出邯郸，回到咸阳去。”

果然，看到梦里的异人眸光黯然，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痛苦无比地点头。

“我会去亲自安排一切。公子，你这里…对谁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吕不韦看到自己在交待，着重强调后半句。

门户紧闭，公子异人看向门缝中射入的一线阳光，收回了不舍眼眸。

“我明白轻重的，不韦兄。”他的话语沮丧而凝重。

……

吕不韦已经醒来，披着件单衫独自坐在咸阳府邸的花园里。

天上星河耿耿，也不知道赵姬和政儿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当时真的是无奈！才不得不丢下她和政儿……”

四年前，是秦国老大王第五十年，赵王丹九年，赵国都城邯郸遭到秦军围攻的第二年，二十万主力秦军在城外将偌大的邯郸城团团围困。

吕不韦不知道，这一年按照后世人的通用历法是公元前257年。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一切宛如历历在目。

繁星褪逝，月黑风高，大地上闪耀的营火却灿若繁星。

车行颠簸，自己不舍地再次看向身后的大城邯郸。

“再见了，邯郸。”

那一刻真的是神意黯然，不知血腥残酷的“邯郸之围”会是怎样的落幕？

上天真是会捉弄人！

秦国于己意味着莫大的潜在富贵，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赵国的都城。

到处都是旌旗、壁垒、沟堑和阵地，在远近外围的方圆数十里拼合出犬牙交错的攻防战线，弥漫着绵绵杀伐气息。

动身启程的那一刻，吕不韦并不曾想到，赵国北境的大将李牧正和他的卫队也要离开邯郸。

将军李牧被邯郸朝廷解职了，打算回到他在柏人邑的家园。

不过，将军临时起意想去信梁城方向的战线，探望带兵抗敌的一个老友。

结果，吕不韦一行在后面于血腥战场上遇到将军李牧和他的卫队，与赵将李牧有了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