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商杀：我在古代做风控 第2章 茶盏里的双面人生

晨雾未散时，李致远已用铜钥匙打开了祠堂东侧的密匣。

三张泛黄的《漕运志》残页躺在丝绢上，每处被朱砂圈注的河道都对应着盐引凭证的异常损耗。

他蘸着冷茶在青砖地面推演，窗棂漏下的光斑沿着盐价波动曲线爬行，直到丫鬟的脚步声逼近廊柱。

二少爷该换药了。

苏梦璃捧着缠枝莲纹漆盘迈进门槛，杏色襦裙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片忍冬花瓣。

她垂眼盯着李致远肩头渗血的绷带，指尖却在漆盘边缘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正是昨夜更夫报时的暗号。

李致远突然掀翻药碗，褐色的汤药在青砖上漫成扭曲的运河图形。这般苦味，莫不是大夫人特制的黄连汤？他故意提高声调，袖口扫过漆盘时触到苏梦璃冰凉的指尖。

漆盘底部黏着半颗糖渍梅子，蜜色糖霜在盘底洇出几个字迹。

午时的宴席设在听雨轩。

周静怡鬓间新添的累丝金凤钗压着鸦青鬓发，翡翠耳坠随她举箸的动作轻晃：昭明昨日收着扬州来信，说今年漕运的损耗竟比往年多出三成。鎏银象牙筷精准夹起水晶虾仁，却在李致远突然起身时抖落酱汁。

倒要请教母亲，漕船在镇江闸口滞留五日，为何盐引凭证上的官印是常州关防？李致远将残页拍在嵌螺钿的八仙桌上，靛蓝印泥在宣纸上洇出鬼爪般的纹路。

他指尖划过运输损耗栏的朱批，更奇的是这常州官印——

东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二十四个鎏金食盒随着乐伎的琵琶声鱼贯而入。

李昭明抚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笑：二弟既通晓漕运关防，可知私刻官印该当何罪？他袖中滑出盖着扬州府大印的密函，残页边角赫然印着李致远的私章纹样。

太湖石屏风后转出个魁梧身影，王隆盛腰间蹀躞带上的盐枭银牌叮当作响。李某上月十八在醉仙楼宴客，二公子可是亲口说过盐铁之利当与豪杰共谋。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捏起酒盏，浑浊的黄酒顺着胡须滴在密函私章处，将朱砂印痕晕染成血痂般的污渍。

满座珠翠哗然声中，李致远突然抚掌大笑。

他抓起酒壶跃上紫檀木圆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沿牡丹雕花蜿蜒成河：诸位可知常州官仓现存官盐几何？沾酒的手指在桌面画出三个歪斜的圈，若我能让盐价翻三倍，诸位可敢赌上全部身家？

周静怡的护甲掐进黄杨木扶手，忽见苏梦璃捧着鎏金茶海过来续水。

滚烫的雨前龙井注入越窑青瓷盏时，小丫鬟腕间的银镯不慎磕到盏托，几滴茶汤溅湿李昭明袖口的密函。

奴婢该死！苏梦璃跪地擦拭时，发间桂花油混着茶香漫过李致远鼻尖。

她颤抖的手指抹过密函私章，那团被酒液晕开的朱砂突然显出细微的叠影——私章边缘的云纹竟有两道重影。

李致远靴底碾碎了一片青瓷，锋利的裂口正对着王隆盛微微抽搐的右腿。

晨雾里那把黄铜钥匙的形状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那锯齿状的匙齿分明是扬州府库特制的制式......青瓷碎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梦璃跪伏的脊背微微发颤。

她慌乱中抽出的素帕拂过王隆盛蟒纹袖口，暗金丝线在鲛绡纱上勾出半枚残缺的盐枭图腾。还不滚去柴房！周静怡的呵斥声里，那方沾染黄酒与茶渍的帕子如同落叶般飘落李致远靴边。

宴席散尽时，李致远踩住帕子边缘轻轻一旋。

藏在忍冬花纹里的暗纹在月光下显形——半片银鳞鱼尾正咬住半截船锚，正是盐枭与漕帮私通的暗记。

他对着回廊转角处的太湖石盆景咳嗽三声，石缝里突然探出截桂花枝。

子时的露水浸透了假山石洞。

苏梦璃褪去白日里的怯懦，指尖在潮湿的岩壁上划出荧光：公子可知《漕运志》第三卷末页被鼠啮的缺口？她掏出的火漆密信在磷粉中显出青灰色字迹，周夫人每月初七派奶娘去观音庵送香油，装经文的檀木匣夹层能塞进三封密函。

李致远摩挲着信上常州仓廪实五个字，突然嗅到熟悉的桂花头油味。

前世审稿时标注的漏洞如闪电劈开迷雾——原著中王隆盛右腿箭伤每逢阴雨便发作，但此刻他靴底沾着的分明是扬州胭脂铺特有的金粉。

观察者只能提示逻辑悖论。苏梦璃的银镯磕在岩壁上发出清响，比如大公子呈上的密函盖着扬州府印，但扬州知府上月就因库银案被革职查办。她突然贴近李致远染血的襟口，又比如...公子明明该在昨夜毒发身亡。

三更梆子声惊飞栖鸟的刹那，周静怡正将翡翠耳坠按进黄铜秤盘。他既用赌约设局，我们便添把火。鎏金剪刀绞断缠着密函的红绳，让盐市都知道李家要抵押祖产收购官盐，把常平仓那批霉米混进漕运粮车。

王隆盛用盐枭银牌刮着靴底金粉：那小子说的盐价翻三倍…蠢货！周静怡的护甲戳破窗纸，他赌的是人心惶惶时有人会信官府要开仓放盐，我们偏要放出漕运断绝的消息。她没注意到剪落的金丝楠木碎屑正粘在密函火漆上，与扬州胭脂铺账册里的押镖单纹样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薄雾里，李致远在祠堂香案摆开七枚铜钱。

苏梦璃送来的密信摊在《漕运志》残页上，烛泪将常州二字染成血红。

他蘸着香灰画出期货曲线图，突然盯着铜钱里倒映的烛火笑起来——前夜跪地擦拭的小丫鬟，裙角分明沾着扬州胭脂铺特有的金粉。

黎明前的黑暗压得最沉时，李致远将染着桂花香的密信引燃。

他看着灰烬在穿堂风里旋成诡异的涡流，突然对守祠老仆吩咐：去马厩挑匹快马，鬃毛要染成赭红色。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盐市牌楼下的乞丐们突然开始传唱新的童谣，词句里藏着常州方言的九转十八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