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仙缘：少年出马传奇 老戏台的最后一场雨（完结）

秋分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把古楼的青砖泡得发亮，也把戏台的老门板淋得透湿。林宇蹲在台口，用抹布擦着门板上的刻字——他和董春的名字已经被岁月磨得浅淡，旁边那个小小的“柳”字却愈发清晰，像是被雨水洗去了浮尘，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痕。

“别擦了，越擦越浅。”董春拎着桶石灰水从后台出来，桶沿晃出的水珠落在帆布搭的棚顶，“啪嗒”一声，混着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倒像是谁在台下轻轻鼓掌。

戏台的棚顶是上个月刚搭的，王大爷带着几个木工师傅，用的是从溪云谷运来的松木，说“松木纹里藏着松香，能驱潮”。棚子不大，却刚好罩住戏台，檐角挂着串铜铃，是胡家仙送的，雨一吹就“叮铃”响，像在应和着什么。

“李奶奶说，这场雨停了，就该唱‘谢幕戏’了。”林宇直起身，望着雨幕里的柳树，叶片上的光晕淡了许多，却依旧透着股韧性，“她说这是老规矩，戏台搭够百日，得请仙家听场戏，才算真正立住了。”

董春往台柱上刷着石灰水，白色的浆液顺着木纹往下流，在“穆桂英挂帅”的彩绘残片上画出淡淡的痕迹：“她都安排好了？”

“嗯，孩子们穿新做的戏服，老王头拉胡琴，张阿姨备了桂花糕，连黄仙家都托人捎了话，说要带子孙来‘捧场’。”林宇笑着指了指柳树洞，里面堆着些风干的野栗子，是黄皮子这几天陆续送来的，“就等雨停了。”

雨是在第四天清晨停的。

天刚亮，李奶奶就带着街坊们来了。张阿姨扛着长凳往戏台前摆，凳腿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印子；王大爷调试着胡琴，弦音穿过湿漉漉的空气，带着点发闷的颤；孩子们穿着戏服在后台转圈，白素贞的水袖扫过堆着的老戏本，扬起细小的尘埃，在晨光里跳舞。

董春和林宇在戏台两侧挂红灯笼，灯笼穗子上沾着的雨珠滴在老门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像谁在上面点了串省略号。忽然，林宇“咦”了一声，指着门板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新的刻痕，是片柳叶的形状，边缘还带着锯齿，像是用指甲慢慢划出来的。

“是柳仙家吧。”董春摸了摸刻痕，木质温润，“她也来留个念想。”

正说着，柳树梢传来“簌簌”声，那只黄皮子蹲在枝桠上，嘴里叼着个红绸带，往戏台方向扔。绸带飘落在台中央，正好落在那块写着“柳”字的门板上，红得像团火。

“开戏咯！”李奶奶掀开后台的布帘，声音洪亮得像敲锣。

老王头的胡琴先响起来，是《穆桂英挂帅》的调子，咿咿呀呀的，混着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唱：“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穆桂英的靠旗装，站在台中央，手里的银枪（木头做的）举得笔直，翎子在晨光里晃，竟真有了几分当年柳青的英气。

街坊们坐在长凳上，手里捧着张阿姨分的桂花糕，嘴里跟着哼，时不时鼓掌，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黄皮子从柳树上跳下来，蹲在第一排“听戏”，尾巴圈成个圈，像揣着手的老戏迷。

董春靠在台柱上，看着眼前的热闹，忽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他想起第一次来古楼时，这里还是片荒草；想起在暗河找到那些皮影时，它们在水里泛着冷光；想起柳仙家的银簪在直播间显灵时，屏幕上滚动的弹幕……那些零碎的片段，像散落在地上的珠子，被这场戏串成了串，闪着温润的光。

戏到高潮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很小，像雾，落在人脸上凉丝丝的。李奶奶说这是“喜雨”，能洗去戏台的尘埃，也能让仙家的灵气更透。孩子们不怕雨，依旧在台上唱，水袖沾了雨，甩起来更灵动，像真的有白蛇从袖中钻出来。

董春抬头看柳树，叶片上的光晕在雨里变得柔和，顺着树干往下流，在戏台周围织成淡淡的绿雾。他忽然听见极轻的戏腔，不是孩子们唱的，是从雾里飘出来的，清越得像银铃，正是柳青当年最擅长的那段“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却比唱片里的更鲜活，带着股说不出的暖意。

“是柳青姑婆吧。”林宇凑过来说，眼里映着灯笼的光，“她也来听戏了。”

董春点头，没说话。他知道，有些存在，不必看见，不必触摸，只要你信，它们就一直在。就像这老戏台，拼着老木料，唱着新故事，却始终住着那些不肯走的魂灵——是柳青，是柳仙家，是那些埋在暗河底的皮影，也是所有守着这片土地的人。

戏散时，雨也停了。孩子们卸了妆，举着灯笼在戏台前追逐，灯笼的光在门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街坊们收拾长凳，嘴里说着“明天还来”，脚步却挪得很慢，像是舍不得这热闹。

黄皮子叼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往柳树洞钻，路过董春脚边时，突然停下，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告别。

“会常来的。”董春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这戏台，我们守着。”

黄皮子晃了晃尾巴，钻进树洞不见了。

夕阳西下时，戏台渐渐安静下来。红灯笼还亮着，照着门板上的刻字——“春”“宇”“柳”，还有那片柳叶，在暮色里泛着光。董春和林宇收起灯笼，锁好后台的门，钥匙挂在台柱上，和那串铜铃撞在一起，发出“叮铃”的轻响。

“还有十场戏，就到年底了。”林宇望着古楼的方向，那里的灯已经亮了，像双温柔的眼睛，“李奶奶说，除夕那天，要在这里煮饺子，守岁。”

董春嗯了一声，往回走。晚风带着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老木料的味道，在空气里慢慢漾开。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有新的刻痕出现在门板上，还会有新的孩子穿上戏服，还会有雨落在戏台的棚顶，发出“啪嗒”的声响。

但这些，都不是结束。

就像老戏台的最后一场雨，看着是收尾，其实是在滋润土地，等着明年开春，柳树抽出新枝，孩子们再来唱新的戏文，把日子，一年年，往下过。

远处传来黄皮子的叫声，尖尖的，像在说：“晚安。”

董春笑着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古楼的灯光在前方亮着，暖融融的，像在等他们回去，说一段关于坚守，关于传承，关于所有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