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的制卡师 第十二章 重逢

我以为我又坠入梦中、沉入意识深处。

再也不存在的织，另一个我。

他是为了换得什么，

为了守护什么而消失的？

我回溯两仪式的记忆，找到了答案。

我猜想——织守护了自己的梦。

那个人就是他对于幸福生活的梦想吗？

或者，那个人是他期望成为的男性？

我已无从得知。

可是，织为了保住他和式消失了。

留给我如此深沉的孤独。

晨光射入室内。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我睡眼惺忪地睁开恢复视力的双瞳。

我躺在病床上。那个魔术师想必巧妙地掩饰了昨晚发生的状况。

手上的手脚和脖子也被神奇的治愈了……

不，比起这些微枝末节，还是想想他吧。

我保持卧姿迎接清晨的空气，连脖子也不转一下。

不知有多久没在晨光中醒来了。

强而有力的耀眼阳光淡淡洒落，缓缓扫去我心中的黑暗。

刚获得的临时生命——

与再也回不来的另一个我融为一体，逐渐消失在光亮中。

两仪织的存在，与他的梦想一起逐渐消失。

如果哭得出来，我很想流泪，可惜眼眸一片干涸。

我决定一生只哭一次——不该为此哭泣。

正因为失去的事物永不复返，我决定不再后悔。

他应该也盼望，

像这片在朝阳下渐渐变淡的黑暗般干净的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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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

久违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宽敞的病房，刚刚醒来的两仪式不仅有种昨晚激烈的战斗只是一场梦境的感觉，但是此时躺在床上的少女已经的确不是昨天那样的空壳了。

“早上好。”

柔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两仪式将投向一旁侧过看到了床边站立身影，

那是熟悉的友人的身影，黑发黑瞳，两年未见一丝未变。

“还认得我吗？”

虽然是在提问，但是语气中却像是在回答那样肯定。

‘……啊啊，记得的，一直等待着我的，一直守护着我的人。’

目光相交，两仪式看着那双一如既往安静的眼睛，没有回应而只是在心里轻轻地念着。

“雪时晴。”

随着轻轻的呼唤，两仪式在雪时晴的脸上看到了笑容。那是与记忆中一样斯文而优雅的微笑，但是情感就这样跃然而出的传达进了自己空荡荡的心中，那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温暖的存在。

“今天是个晴天哦，我来带你回去。”

‘……啊，原来有些东西并没有消失吗？’久违的找到了一些‘活着’的实感，式不禁想到，即便现在的她，也存在着无法或缺的东西啊。

没有回应，只是就这样一直与微笑的雪时晴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脸上温柔的微笑。

直到看够为止，式一边呆呆的望着雪时晴的微笑一边想着。

哪怕心中的空洞无从填补，但是现在式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看着对方温柔的笑容。

因为那是同记忆中一样的笑容。

“左边左边~”

提着两仪式的行李，雪时晴一脸无奈的在她身后给几乎要跑起来的女孩指明道路。

听到雪时晴的喊话，式默默地转向了左边却没有出声回应，忍受身上这件过于轻飘的衣服已经让她的理智逼近极点了，而周围不时会停住在她身上的眼神更是在火上浇油般的撩拨着她的怒气。

仿佛要踩碎脚下的道路一样，两仪式踏着自出生以来最为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停车场的入口。

“式，稍等我一下。”

雪时晴脚步看似不快，但是却仅仅落后了几步便到了式的身边。回应他话语的只有仿佛突然被人抱起的猫咪一样的炸毛的眼神，不过这样的表现显然不会让雪时晴感到压力。

“切。”看着对自己的“压迫”丝毫不为所动的雪时晴转身走向停车场，式不禁轻啐了一口气。目送雪时晴走进停车场的电梯，两仪式一直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六月的阳光已经很是温热了，从浅蓝的天空洒落在式的身上。已经两年没有感受过的暖意，两仪式抬起纤细的手伸向天空，看着指缝间流落的光辉不禁闭起了眼睛。与那个世界不同，这里是哪怕闭上眼睛也是能感受到温暖和光辉的世界。

“活着。”

这个词突然出现在了式的心底，温暖的阳光带来了名为“生”的实感，与过去两年间漆黑而虚无的世界截然相反。距离清醒仅仅过去了数天，式却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旅途，在阳光下的少女不禁开始回忆这这几天的遭遇的人和事-‘陌生’的家人，刻板的医生，冰凉的死物，讨厌的魔术师和他。

“式，我们回家了。”

微微上扬的嘴角悄然落下，被低沉的引擎声从回忆里惊醒的式恢复了一贯冷淡的样子。眼前停着的是纯黑色的双门车子，似乎是在这个国家很少见的左舵汽车，右侧的玻璃降下后只能看到副驾驶的位置，不过从里面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要回两仪家吗？”

“不，我已经跟秋隆说过了，他们已经帮我租好了房子。”

“两年的时间，的确会有些疏离感吗？”

“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发问。”狠狠地瞪了开车的雪时晴一眼，两仪式赌气似得转头看向了外面与昏迷前已经变得不同的街景，从周围的人和事感受到的微妙的错位感让她有些焦虑，不过在此之外：“你自己也有些事要说明吧？”

无论是刚刚办理手续时连同院长在内恭敬的有些过头的态度还是此刻身下这辆哪怕外行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的车子，再加上在她这个两仪家继承人出院的日子里居然没有两仪家的成员到场，林林总总的细节显示着眼前这个最为熟悉的人在两年间也有了自己所不知晓的变化。这样想着的式不禁轻轻咬了咬嘴唇。

“我的事情请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的跟你说吧，做好准备啊，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听完故事。”微微偏头，雪时晴开口问道，“介意绕下路吗？”

虽然是疑问，但是显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车子灵活的变换了车道，开上了通往市外的道路。

对于雪时晴的事情两仪式并没有急于追问，或许在心底她其实很认同雪时晴的回答，最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分享，无论是过往还是未来，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个让人不爽的问题，“那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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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式办完出院手续之后，被算计了的少女无奈的穿着极不习惯的洋服，用不耐烦的口气应付完了医生们仿佛作秀般的关爱提问。式原本以为可以尽快离开这个已经呆了两年的地方，却被雪时晴拉去了另一处病房。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

与她好听的声音不同，式的语言习惯更加接近于男性，有时甚至会毫不在意的使用稍显粗鲁的词汇。

“是我这两年来看你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谁要管你！？”

听出了雪时晴的弦外之意，式不禁有些羞怒般的用话语刺了回去，不过仍旧跟在雪时晴身后来到了病房的门口。

“巫条小姐，请问在吗？”

雪时晴轻轻叩响了病房的房门，身后的两仪式从病房门旁的卡片上收回，上面除了执勤医生的姓名之外还写着这里病人的名字，“巫条雾绘”

“真是个轻飘飘的名字。”这是两仪式心底对这个名字直觉般的感受。

“请进，咳咳……”

屋里传来了轻柔，或者说是气息极为虚弱的声音，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到了说话都有些吃力的地步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单人病房，里面只有每间病房都有的简单陈设。房间的一侧有一扇闭合的窗户，从中能够看到外侧的风景。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明明有着美丽的面容但却苍白到了近乎枯槁的程度。从白色病服中漏出的手脚都格外纤细，而且隐约能够看到病变般的凸起。

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美人。

两仪式在雪时晴身后打量着床上的巫条雾绘，如她的名字那样，她的生命也宛若雾气绘就的形状一样即将消逝。

“今天感觉如何？”

“是雪先生吗？”

床上的巫条雾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尽力的张大眼睛，但是似乎是因为阳光过于明亮，只能隐约看到熟悉的剪影和他身后另一个女性的身形。

“我今天来接人出院。”

“是吗……”声音变得越发低沉颤抖的巫条雾绘轻轻偏头，“那这位就是您一直提起的两仪小姐吗？抱歉，我的身体没法起身迎接。”

“不必。”式冷淡的回应着巫条雾绘的问候，与‘死’搏斗了两年的她并不会因为眼前即将凋零的美丽生命而太过动容。但是眼前的女人让她感到莫名的厌恶，并非出于对方总是落在雪时晴脸上的目光，而是某种更加深刻而熟悉的原因。

“我之后不会每周都来医院了，祝你早日康复。”

雪时晴将巫条床头边有些枯萎的花换成了自己手中的鲜花。

“康复吗？我只想，安静的在这里看到最后一天而已。”

悄悄将脸转到了窗户的方向，巫条雾绘的声音在褪去了两人刚刚进入房间时的一点喜悦之后变得越发虚无缥缈了，但是她话语里传递出的放弃却让两仪式挑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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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巫净这个姓氏吗？”

车子开到了城市外侧的山路上，雪时晴渐渐加深油门，这辆由MTM公司进行了全面改装的车子虽然看上去不像那些正用划时代的身姿拉开新世纪序幕的超跑一样张扬，但是其内在却是凝结了当前时代最高超的技术和手艺的艺术品。这辆名副其实的西装暴徒在脱离了城市的拥挤之后展现出了野性的一面，低沉的轰鸣声里车子的表速正飞快的向着两百贴近。

两仪式将身子贴在舒适的座椅上，并没有被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和雪时晴超车时的的快速变道所吓倒。恰恰相反，已经安静的躺了两年的少女对于这种急速的运动感很是享受。

“巫条？巫净？是那个家族的分家吗？”

虽然两仪式将大多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包括剑术练习和身为家族继承人必须进行的修行都扔给了织，但是对于同列四大退魔家族之一的巫净她还是了解的。虽然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并称于世的彼此总是会互相试探。

“我派人调查过巫条雾绘的过去，应该没有问题。”

“那个女人有问题？”

两仪式敏锐地抓住了雪时晴话语里的重点，雪时晴与两仪式是极为不同的人，比起表面冷淡却总是会多走一步的两仪式来说，看上却对所有人都温和的雪时晴绝对不会在此之外多给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哪怕一分关注。

“没错，而且应该是为了你来的。”

“我？”两仪式挑起了眉头。

“没错。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的两个人，应该是为了你的那份天赋吧。”

式听到雪时晴的回答不禁沉思，并非出于自傲，名为式的少女在众多方便都有着傲人的天赋，除了两仪家传统所持有复数人格的能力之外她在剑术、体术等等方面都堪称是天才。在经历过那场车祸苏醒之后，“直死之魔眼”这一顶尖的魔眼天赋也加入了那长长的列表。不过这其中真正能值得别人不惜谋算两仪家的继承人也要追求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了吧——

众所周知，魔术师在追寻名为“根源”的存在，而自古以来能触摸这个目标的人无不是青史留名贤者或者传诵万古的英雄。但是命运总是喜欢戏剧化的情节，时至今日，偏偏是一个并不追求根源的家族里诞生了掌握着通往根源的钥匙的少女。

“荒耶宗莲。”雪时晴没有等式开口询问，在那双变得锐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就报出了这个名字，“具体的事情你可以去询问苍崎橙子。”

“那个喜欢耍花招的女人？”

“他们在伦敦时钟塔学习的时候是同学呢。”

两仪式重新靠回椅背，一边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因速度而模糊的景物，一边整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虽然多数时间她都像是夜猫那样凭借直觉与本能解决问题，但她同样不缺少冷静分析事物的能力。

“将来总有机会让你们了结恩怨的，不过今天，我们还是说些开心的事情吧。”雪时晴开车转到了冷僻的小路上，绕过了一座山崖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坐落于半山的巨大庄园门口。

“欢迎回家，式。”

将车停在房屋的大门，雪时晴绕到另一侧替两仪式打开了车门。

“我回来了。”

‘家’这个字眼对此刻的两仪式来说有些疏离，但这并不妨碍她欣然的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的邀请。

微微偏头遮掩着有些温热的脸，两仪式伸手握住了雪时晴温暖的手掌。

这是两人阔别两年之久后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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