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透过褪色的窗帘,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禁闭的木门隔绝了喧嚣的街道,只留下一片温馨的寂静。
唐纳德站在厨房中,将采购而来的食材一一放在装满水的木桶中,细细抹去食材表面的污垢,随后将洗净的食材放在案板中,熟练地切剁着。
摇曳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将锅中残留的水分一一烧干,只留下一丝飘渺的白烟。
贝格罗德坐在客厅中,百般聊赖地翻看着木桌上堆放的报纸。
(以前的报纸吗…)
一条条富有年代感的报道映入眼帘,略微模糊的文字下是发黄的黑白照片,他盯着照片中的景物出神,感受着旧年代的回忆。
(对了,今天那个男人…报道上应该会记载吧?)
按照自己的想法,贝格罗德小心翼翼地喊到:“唐纳德先生,请问…最新的报纸放在哪里?”
“啊啊…在餐桌旁边的抽屉里。”
厨房中的声音回应了他的疑问。
贝格罗德将视线转移到桌下,按照厨房中的声音略微小心的翻找着。
在一叠发黄的书页边,摆着一沓看着很新的报纸,他轻轻掀开报纸的一角,查看着每张报纸的日期。
(啊…找到了。)
他从中抽出一张纸,男人的图像占据了报纸的头条,那双暗淡无神的瞳孔透过报纸注视着面前的贝格罗德。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据报道所说,图中的男人名叫伊夫曼内昂里德,是近期拉斯加城内众多杀人事件的最大嫌疑人。
明明每次都由重兵把守送入最底层的监狱,却总能接到他在夜间的街道上游荡的报告。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他真正杀害了被害者,凶案发生的每一个地点,他似乎总能以超乎巧合的形式完美契合每一个凶手的身份。
“伊夫曼内昂里德……”
贝格罗德一边低声重复着他的名字,一边将他记载到自己的手记本上。
刹那间,黑红色的瞳孔从字迹中浮现,伴随着视线的模糊而转瞬即逝。
一股恶寒流过贝格罗德的躯体,怪异而低沉的回响环绕在颤抖的耳中。
“贝格罗德?”
一声熟悉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唐纳德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菜站在他的面前。
“我…可能有点过劳了。”
贝格罗德轻轻晃了晃脑袋。
“是吗…那今天早点休息吧。”
唐纳德顺手拿起一张报纸,将炖菜放在做为锅垫的报纸上,转身走进了厨房。
“对了。”
唐纳德的声音从厨房中再次传来:
“有些无所谓的事情,就不要去插手了。”
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到:
“身为“天谴”对异常的追究的确可以理解,不过这也很容易让你的处境变得被动哦?”
(是…是这样吗。)
“在讨伐与纠正异常之前,先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吧。”
“但是…既然身为“天谴”,就应该在纠正世界与异常时豁出自己的一切吧…?”
初顾茅庐的天谴回答到。
“既然被这样的命运所选择,也一定不能坐视不管吧…?”
黑色的十字挂坠反射着午间的日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异常刺眼,耀眼的光斑照亮了柜子旁的黑白相片。
“………”
唐纳德从厨房中拿出陈旧的碗筷,将装满米饭的瓷碗轻轻放在贝格罗德面前的桌面。
“你还不了解“天谴”的处境啊……”
夹杂着各类食材的炖肉在锅中冒出微小的气泡,锅中的热量化作一丝丝水汽消散在阴暗的房间中。
贝格罗德小心翼翼地夹起锅中的肉块,粘稠的汤汁顺着肉块滑落在干净的碗壁上,扑鼻的香气瞬间在碗边弥漫而出。
“唔…好久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了…”
初顾茅庐的天谴大口嚼着肉,口齿不清地说到。
“啊啊…想起早些时候饥荒,吃人的时候总是用“炖肉”做幌子敷衍过去呢。”
“欸?!”
贝格罗德停止了咀嚼,原本因旅途奔波而疲惫不堪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握着筷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啊啊……真是性质恶劣的玩笑呢。”
看着贝格罗德略微夸张的反应,唐纳德细长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说起来…”
他轻轻夹起锅中的炖肉,夹杂着粗糙的米饭放入口中,随后闭上双眼,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与愉悦。
“能告诉我你不远千里来到拉斯加的目的吗…?”
“诶……?”
贝格罗德停止了咀嚼,带着犹豫的目光注视着唐纳德。
“目的吗…?”
初顾茅庐的天谴看着面前的男人,紧闭的双唇欲言又止。
“对不起……”
“我…还不能告诉先生。”
贝格罗德以困惑和怀疑混合的神情将内心的答案告诉面前的男人。
“嘛…没什么。”
唐纳德耸了耸肩,从锅中又夹出一块肉放入了口中。
“倒是我那么突然的询问你…有些冒犯的意味啊。”
“…我想在接下来的时间调查一个人…”
贝格罗德将碗中的米饭夹杂着肉块塞入口中。
“啊啊…是谁让你认为可疑了吗?”
“的确如此。”
贝格罗德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了点头。
“伊夫曼内昂里德…”
“是之前报纸上说的那家伙啊…”
唐纳德擦了擦洒落在桌边的汤汁,漫不经心地说到。
“之前…先生已经注意到了吗?”
“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与所有的事件嫌疑全部吻合…调查他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有什么发现吗?!”
贝格罗德盯着他的双眼,急切地询问到。
“啊啊…暂时没有头绪呢…”
他摆了摆手,接着说到:
“刚到拉斯加就选择了如此棘手的“猎物”吗…嘛…还真有天谴的样子啊。”
“就算先生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啊…”
贝格罗德拿起一旁的汤勺,将锅中的汤汁浇入碗中,拌着干硬的饭粒扒入口中。
“调查…先从旧街开始吧。”
说罢,唐纳德缓缓站起身,取下了衣架上的斗篷,以极其随意的姿态披在宽大的肩上。
贝格罗德将最后一块肉拌着饭塞入口中,匆忙地背上沉重的大剑,打开了位于玄关尽头的门。
午后。
似乎是出于天气晴朗的缘故,平日人迹罕至的旧广场此时多了不少游荡的行人,陈旧的喷泉反射着午后的日光,顺着闪耀的水珠泼洒在开裂的瓷砖上,落魄的诗人们零散的坐在路边的阶石上,摆弄着手中陈旧的吉他,婉转而伤感的音调夹着人群的喧嚣,在被时代所遗忘的广场中回荡。
看着路边弹奏的男人,初顾茅庐的天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怎么了,这家伙有什么问题吗?”
前方的唐纳德转过头,向正对着男人出神的贝格罗德说到。
“啊…没有。”
贝格罗德摇了摇头,拉了拉肩上的绑带,心不在焉的说到。
“啊啊……是对那家伙的乐器有点兴趣吧?”
唐纳德如同看透思维一般的询问正中贝格罗德的下怀,在一片慌乱中,年轻的天谴只能以尚未修饰的沉默做为问题的答案。
“如果到时候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来教教你吧…和那家伙一样的乐器。”
“可…可以吗?!”
初顾茅庐的天谴以喜悦的姿态询问到。
“啊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唐纳德拍了拍僵硬的后颈,点燃了掏出的香烟。
“呼…”
一丝丝白烟从他的鼻腔与口中缓缓涌出,飘渺的白烟缓缓飘散,与空中萦绕的烟云混为一体。
成群的白鸽在空中盘旋,寂静的广场中响彻着白鸽拍打双翼的回响。
“啊啊…就算是了解到状况,在那么如此庞大的城镇中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各种意义上都是相当麻烦啊。”
“………”
“贝格罗德,昨天在遇到“他”的时候还记得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吗…?”
唐纳德将手中燃尽的烟头随手丢入路边的铁桶中,向一旁的天谴问到。
“还是说…以“天谴”的视觉所见的…并不是能够称之为“人”的事物呢?”
(伊夫曼……?)
前方的天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凝视着天空的鸽群,捕捉着脑海中转瞬即逝的片段。
记忆中似乎只剩下喧嚣的人群与吵闹的狱卒,当时眼中所见的青年,仿佛被橡皮拂去的画板,只留下一丝突兀的空白。
(为什么…想不起来。)
年轻的天谴凝视着人群中孩童的双眼,那透彻而好奇的双眼中倒映着被空白所取代的影像—————
盘绕的黑色双角,
塞满眼珠的眼眶,
滴落着唾液的尖牙。
眼眶中滚动的眼珠如同被搅乱的蜂巢一般,蠕动着,蜷缩着,瞳孔的中心无一例外地注视着回忆的主人,从孩童的瞳孔中,从人群的瞳孔中,从狱卒的瞳孔中。
疑惑与恐惧的目光充斥着回忆的世界。
“……………”
贝格罗德宛如木桩般竖立在原地,疲惫的瞳孔中斥着疑惑。
“………是山羊。”
沉思的天谴抬起沉重的双唇,缓缓说到。
“…是黑色的…山羊。”
“黑山羊吗…似乎事情有点棘手啊…”
唐纳德坐在足下的石阶上,拆开了缠绕于左臂的绷带,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化作不起眼的疤痕,只在周围留下一抹黑红的血迹。
“那么快…就愈合了吗?”
一旁的贝格罗德惊讶的问到。
“嘛,只是无关紧要的划伤而已。”
“无关…紧要?”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唐纳德的左臂,只见惨白的肌肤上,一条极浅的划痕丛手肘延伸至腕间,皮肤与绷带上暗红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
“真的…没关系吗?”
“啊啊…没什么大问题。”
唐纳德轻轻站起身,从挎包中取出干净的绷带,娴熟地包扎着愈合的伤疤。
贝格罗德见状取下包裹间的水壶,将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啊啊…天谴也需要喝水吗?”
“嗯…毕竟只是减缓了新陈代谢的速度,必要的能量和水分供给还是离不开的…”
初顾茅庐的天谴一边拧着盖子一边说到。
“这样啊…”
午后的日光穿过浓厚的云层,屋檐边的风铃折射着刺眼的光昏,路边的橱窗反射着二人的影象。
唐纳德叹了一口气,将满是绷带的手轻轻放在贝格罗德的肩上。
“…每当看到与你相似的天谴葬身于猎物之手时,我总是如此感慨。”
“明明只是与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群体…却要为自己的同类埋下的祸患而堵上性命…不知算得上无私还是愚昧。”
“并不是没有区别哦?”
贝格罗德取下背上的大剑,轻轻抚摸着漆黑的剑身,任凭手中的大剑反射着日轮的光辉。
“天谴可以杀掉很多人类无可奈何的存在吧…只要有天谴在,就可以避免很多“原本不会死亡”的意外发生吧?”
“只要能够发挥作为天谴的价值与能力,所谓的牺牲就并不是白费…如果是罗伯特前辈,也一定会这么说吧…。”
贝格罗德看着剑柄上小巧的挂饰说到。
剑柄上的挂饰是在贝格罗德离开村落时前辈们给予的“赠礼”,以“能够为持有人带来幸运的宝具”为理由免去了繁琐的言语,自说自话地将制作粗糙的挂饰缠绕在了陈旧的大剑上,为了防止挂饰磨损,贝格罗德在原本粗糙的表面上包了一层意义不明的羊皮纸,使得原本存在感卑微的物件变得极其显眼。
“啊啊……要是他的话,一定会用沉默和“没有回答的价值”这种理由来敷衍过去吧。”
“那个…先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初顾茅庐的天谴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男人。
“啊啊,这算是委托了吧…?”
唐纳德拍了拍头,无奈地说到。
“如果有一天…我也和前辈们一样于讨伐中阵亡,先生能否替我挥舞这把剑呢…虽然理由很自私…但能够让先生多一件可以使用的兵器,或许也不错吧。”
初顾茅庐的天谴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喷泉。
无人的喷泉散发出轻微的水声,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开裂的石砖,湿润的裂缝中塞满了碧绿的青苔,在一片灰色中尤其显眼。
“啊啊…算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面色憔悴的男人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到。
“那么…一年后再给你答复吧。”
空中盘旋的鸽群遮蔽了日光,在石板上留下斑驳的残影,远处的碎石边,初生的野花在阳光中摇曳,由鸽群散落的白羽在空中飞舞,缓缓落在喷泉的一角,在水中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
(这次…要活的久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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