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脑一时有些乱,不禁想到,这人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老石头刚走不久,他就来了。老石头究竟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才急忙撤离,还是说老石头撤离的目的,竟有可能是避开这个人吗?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我原本已经开始对老石头升起了一丝亦师亦友的情谊,甚至还想过万一哪一天老两口没了,或是我实在厌倦了这贫瘠的乡野生活,就去投奔老石头。给他当徒弟也好,甚至是给他做个打杂的都行。可若他真是为了避开眼前这头恶狼,岂不是说暴露身份也是故意的,给我钱财和宝刀也是故意的,连豪爽都是装出来的,更有甚者——是不是连疯丫头去抢我竹子,打那孩子,都是设计出来的圈套?毕竟他那时已经看出我并非是个傻子,说起来,他究竟是如何看破了我的伪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而他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些事,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替他送死吗?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心里就涌起一股难过来,甚至连傻笑都有点维持不住了。
或许是我这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有点难过,还有点神游天外的表情实在是正常人难以做出来的。那货郞倒像是放下了几分戒备,转眼间神情又和善起来,又是个笑眯眯的平凡汉子了。
我还在犹疑不决,那货郞反倒先转了身,试探的向我走来,叫道:“兄台,兄台?”
那声音倒不似老石头那般粗哑令人不舒服,可不知怎么的,我对这个人第一印象的恶感实在是难以抹除,连带着看他这笑呵呵的假面具都十分不顺眼。
我发狠一咬牙。
罢了,多想无益,先确认一下身份,再想其他。
于是我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傻子,忍着恶心和想逃跑的念头,一边傻笑,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
好在这人还没有为了伪装身份能够到丧心病狂的被傻子摸脸的地步,我眼看着他脸上也浮出了一丝恶心,往旁边让了一步,错开了我的手。
这下倒好,我正好就势往前一扑,正压在他左肩挑的那个筐上,连人带筐翻倒在地。趁着用后背挡住他视线的一瞬间,快速的伸手往筐里一摸。
三寸!粗线!
当真是接头人!
确认了这人的身份,我在心里呼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有些失望。不知道是该放下心来,还是反而该更加紧张。甚至不知道这任务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怎么就真的是他呢。
唉。
那货郞走过来,倒也没因为筐被我打翻了而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恼,反而还是用他那和善的声音问候我道:“兄台,如何?”
我现在听他说每一个字,都觉得是话里有话。
他这是问我摔的如何吗?根本就是问我确认他身份确认的如何。
我心里叹息了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于是我慢吞吞的爬起来,顺便把筐也捧起来,刚要拿出竹片给那货郎,突然想起来老石头叫我要把竹片插在黑线的地方,还要拍什么一下两下的。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仪式吗?
要是从前,我肯定不耐烦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直接交了任务就完事儿了。但是我既然都能穿越了,这么不科学的事儿都在我身上发生了,那万一我不按照这仪式的流程来,当真耽误了什么大事儿可怎么办。
我倒不是很怕耽误什么见鬼的大事,但是我怕这人一发疯,更要灭我的口以祭奠这被我搞砸了的事业可如何是好。
于是我一边在心里骂着老石头和这货郎,一边伸手去摸腰间。
天不亡我!
就在我刚要摸到竹片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那筐一眼,正好看到那条线。
是粗线没错。
细线的数目却不对!竟是四股!
我一时呼吸都要停了。
一滴冷汗终于从我后脊梁慢慢的滑了下来。
这他娘的!
要不是我平时天天走山路赶集练出了强健的体魄,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电脑这种惑乱我心智耗费我眼神儿的东西使得我如今耳聪目明的话,我就要错过这个细节了。
真是天不亡我!
老石头隐忍在这村子里,一代高手天天刨地,闺女都抛在一边儿养野了,为着的一定不是小事。村子里的人虽然和他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但只看那熟稔的态度,就知道他埋伏在这儿必定不止一年两年了。
付出这么多的心血,揣着一大笔钱吃糠咽菜,就为了这一个任务。你要说他把线的数目说错了,或者是他记错了,我是肯定不信的。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这个货郎,是他娘的特务啊!
但我的手已经抬起来往腰上摸去了,这可怎么办?
这一瞬间,我简直是用上了我毕生的机智。
我扯开衣服,用尽全身力气,拼命从腰间搓下来一丸泥球,举着就朝那货郎的嘴里塞了过去。
对不住了大哥!谁还不想活命呢!
事发突然,连这货郎这么凶恶的人都不禁呆愣了一下,眼看着那泥球就要挨上他的嘴边儿了,才突然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扇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整个人都扇开了两三步远。
“干什么!你是个傻子吗!”
我心想可不就是吗,索性变本加厉,肩膀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管了。按照正常人来说,被人打了肯定要生气,要么打回去,要么骂过去,要是打不过也骂不过,窝囊的就赶紧走开。可我偏不,我不仅不生气,我还要笑!
我扔了泥球,顶着快要残废的半边膀子,愉快的拍起了巴掌。
“啊,啊啊.”
一边拍一边叫,那试图展示多次却始终没有用武之地的口水终于流了几滴下来,啪嗒啪嗒的打在泥土地上。
我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个恶心模样。那货郞似乎终于信了,低沉的骂一声:“狗日的,当真是个傻子。”
他在地上啐了一口,看样子是不愿意惹出太大的动静,也没再揍我,捡起了筐拍了拍,挑上继续走。
我却不能就这么走了,刚要跟上去再演一段,旁边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竟是前些日子和老石头吵架的那个尖刻婆娘。
我心里暗叫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碰上这婆娘还能有好事?
当下只装作没看见,巴不得赶快离开越远越好。
谁知道这婆娘竟嗖嗖嗖的快步走过来,上手就揪我的耳朵,张嘴就骂:“好哇,我当是哪个没名没姓的小兔崽子搞出来这么大动静呢,果然是你个黑心肝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窝囊傻子。自己家门口扑腾还不够,扑腾到老娘门口来了?啊?好不容易老娘那两只老母鸡抱了窝,就指着它下蛋养活一家子呢,你这一扑腾,全给惊飞了,你说,你怎么赔?你怎么赔!”
啊啊啊啊啊!
耳朵好疼,可我又惦记着不能叫。虽然不是所有傻子都是是不知道冷热,也不知道疼的。但我刚才演了那么一出,肩膀都快碎了还强忍着,此时若是一出声,别说刚才那一番剧痛都白受了,怕是这贼特务看出点儿什么来,连我和这婆娘的小命都一起废了。
废了她倒不打紧,可我怎么办呢。
我一边忍着疼,一边儿还要维持住傻笑,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要不是有那恶狼在旁边儿,简直恨不得一脚踹飞这臭婆娘。
闹出这么大动静儿,那货郎果然回了头往这边儿看。
这婆娘赶紧赔笑道:“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又踹了我一脚,一脸嫌弃,说道:“都是这个傻子,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天天不是闹东家就是闹西家。连话都不会说,可怜他爹妈也没了,偏爷奶不忍心扔了这孙子,谁知道越长大越祸害人。”
我心下大为诧异。
这婆娘怎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说我原从小儿就是在这村子里长大的,爹妈没了,只有老两口念着血脉亲情拉拔着我这亲生孙子?
这怎么回事?这婆娘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刚捡回来半年,毕竟就是她第一个叫我傻子的,自然知道我并非是老两口的亲孙子。
她这一番话,竟然是在隐约的……替我掩藏身份,替我打掩护?
我这下可是全懵了。
这婆娘趁着我正懵着,一手就把我领子抓住了,拖着我就进了院儿。一边走还一边提高了嗓音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想白害了老娘的鸡?告诉你,没门儿!不看你是个傻子,脑袋都给你打开花,还不给老娘拖地挑水喂鸡去!叫你做一下午工,还是便宜了你……”
骂着,“哐”的一声甩上门,又叫道:“呀,还敢咬我?想跑?我看你怎么跑!”
这婆娘摔摔打打的把门拴紧了,故意叮叮咣咣闹出老大动静来。
到了这时候我还能看不明白?
我根本就没咬过这婆娘,也就是进院子前故意挣扎了两下给那贼特务看。这种种事儿,根本就是这婆娘自己在做戏!
她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
方才我正愁着如何才能合情合理的躲开那货郎,偏巧这婆娘就出来了,岂不是刚打了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么?不要的才是真傻子!
于是我借坡下驴,虽然耳朵疼得要死,心里却终归是松了一口气的。想着虽然这婆娘嘴毒手黑,好歹算是救了我一命,耳朵的事儿我也不和她计较了,就算给她挑水扫地喂鸡做一下午工,也当是谢过救命之恩,以后两不相欠。
可是情急之下,我却没有细想。这婆娘怎么就出来的那么及时?为何要编瞎话把我从货郎手下拽走?这是为了救我还是害我?
我看着这婆娘,心里暗骂自个儿。
我在现代社会明明就不是个轻信人的主儿,到了这战国时期,怎么还这么容易对人掏心掏肺起来?是因为这时代民风淳朴?
可笑。
我突然想起来,这时候,还算是封建王朝时期吧?封建王朝……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我接连吃亏,怎么就不能长个记性呢?
后背的冷汗簌簌的落下来,简直要把两层衣服都湿透了。
我究竟是不是,才出了虎穴,又进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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