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龙渊 第二十章 劫后之生

黑衣人无语地看着张虎，问道：“来者何人？”

张虎看起来异常的凶悍，衣襟上各处的斑斑血迹，手里的长柄大刀更是像刚从血海里取出来，血腥之气犹如杀神一般。

“洛城里的老铁匠。”张铁匠对身旁韩长老和辛长老问道：“两位老哥哥还能继续打吗？”

“当然！”“没有问题。”

两位长老认出了张铁匠的身份，随之并肩站在一起，三人对着黑衣人虎视眈眈。本来是焦灼的战况，却因为张虎的加入，骤然对黑衣人极为的不利。

两个老头子已经让他有些吃力，再配上一个久经战场的悍卒，若是打起来，搞不好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要不要动手？

在半秒的犹豫后，黑衣人当机立断，立即翻身一跃跳到身后的院墙上，临走时还不忘向远处的风罗大声喊道：“风罗头人，我先行一步去搬援兵了，你在这里一定要坚持住！”

“什么？？？”

风罗赫然回头看去，只见那黑衣人屹立在院墙上，对着风罗一拱手，翻身一跃直接从墙外逃走了。

“我日！”

一瞬间，风罗头人心头犹如吃屎一般的难受。

当他看到两位长老和提着大刀的凶人，正从远处飞快地跑来时。

风罗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心道：自己对驿站的这些人还是太小看了，若是入城后先把驿站拿下来的话，现在一切早就结束了！

该死！还是大意了！

风罗头人转头狂奔。

这时候，王良玉却突然指着风罗，大声喊道：“他是马贼头人！绝不能放他离开，一定要杀了他！”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顿时，风罗头人吃了一惊，对王良玉震惊不已。他回想到黑衣人在临走时对他说的那些话……“风罗头人，我先行一步……”

想到这里，风罗头人惊醒过来，自己竟然还是被人出卖了，当下一声怒骂:“他妈的！这老比阴我！”

在风罗身后不远处，韩辛两位长老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稍慢一步的张虎更是直接将手里的长柄大刀甩出，掷向风罗头人的前方逼他不得不向后拉开。

风罗头人反应迅速，速度丝毫不减直接在原地一滚，让长柄大刀从头上掠过。

但他此刻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人。

一个巨大的石柱从远处砸了过来，若是闪避不及被砸中的话，绝对会死的不能再死。

“该死！”风罗赶紧后撤。一柄锐利长剑自身后袭来，直刺风罗的后背。只见他反身猛然挥刀，将长剑瞬间打掉，并无比狠戾的一刀砍向来袭者。

王良玉弃剑后撤，跟风罗头人拉开距离。

韩辛两位长老从王良玉的两侧飞快掠过，提剑迎向风罗。

单手持刀的风罗，只能以一敌二苦力支撑，被两位长老死死地拖在这里，要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被当场拿下。

在余光中，风罗瞥见身旁的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小脑袋正从旁边隐秘的坑道入口处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草原王庇佑！不让我风罗死在这里！”

风罗怒吼道，不顾一切地扑向地道口。想着只要自己能把这个小屁孩抓住，将其作为人质，自己绝对能够顺利地离开。

小谷子骤然回头。

见到风罗面目狰狞地瞪大眼珠，正在向他扑过来。吓得小谷子一声尖叫，毫不犹豫地将手里抓着的一把土摔在风罗的脸上！

泥土夹着小碎石当即撞入风罗的眼中，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我的眼睛！”风罗惨叫不已。

涌出的眼泪和难以抑制的痛痒感，让他彻底失去控制，只能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旁边。

魁梧的力士阿吉也冲了上来，对着惨叫不已的风罗，猛然一脚踢出！

嘭！

风罗当即被一脚踹飞，狠狠地倒在墙上，浑身无力地落下，不在挣扎也不再惨叫。

随后，两位长老走上前，看着七窍流血的风罗，当即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小谷子的身上……这个从地道钻出来的小伙计，关键一击让风罗失去抵抗的能力。换句话来讲，如果没有小谷子，只怕风罗还能在围攻下坚持上几分钟。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谷子倍感压力，干脆缩头躲在地道里不肯出来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张铁也笑喊道：“谷子，别藏了，赶紧出来吧。”

随后，马匪们的杀喊声从驿站前院传了过来。

众人顾不得歇息，沉下心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张虎走到风罗身边，骤然挥刀斩落……一颗大好的头颅滚落在地。

这极为血腥的一幕。

差点让张铁把前几天吃的饭，一次性全都吐出来。

反观张虎则面不改色提起风罗的脑袋，将它插到大刀上高高举起，对着天空嘶声力竭地喊道：“贼首已死！降者不杀！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王良玉眼睛一亮，当即也随之大喊起来：“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韩辛长老对视一眼，也随之喊道：“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张铁忍住胸口的翻涌，也一同喊道。

这时，地道里小谷子再度钻了出来，看着身周的人都在异口同声地喊着，他也跟着众人一起喊：“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最为柔弱且无力的王云莹，也用力地大声喊道：“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闻言，张铁下意识地看向王云莹，恰好对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不得说出。

阿吉大声喊:“贼首不死！！！降者不杀！！！”

巨大的嗓门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鸣不已，院落内一片寂静，众人都被阿吉粗犷的声音震撼到了。

“咳咳！”

看着众人有些震惊的脸色，阿吉忍不住老脸一红，轻咳两声打破尴尬。

众人皆无语，但这时候院外却有人在遥声呼应。“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微弱的声音在夜空中荡漾开来，应和者此起彼伏。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在驿站外一所破庙里，躲在佛像后的老驿丞也听到了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破庙的入口处，打量着周围确信没有人在附近。

“咳咳。”老驿丞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随后仰起头，十分鸡贼地对着天空喊了一声：“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扯着脖子喊完后，老驿丞又一溜烟地跑回佛像后，不肯再溜出来了。

在铁匠铺的街道上，躲在厨房的老李头夫妇，听见喊声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泪花。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老李头扯着自己喊破的嗓子，沙哑地喊道。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句话在洛城的上空久久回荡着，最终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洛城那些活着的人们再次拥有了希望。

……

驿站内，众人全副武装地等待着马匪们杀来，却只听着前门的动静越来越少……最后，整个驿站内外都一片寂静，那些马贼们似乎进都没进来，直接扭头逃走了。

众人不敢贸然行动，怕是马匪们声东击西的陷阱。

这时，小谷子说道：“我钻出去看看，要是外面没人，到时候回来告诉你们。”

“嗯！快去快回。”张虎点点头说道。

小谷子看向张铁，张铁也十分欣慰地看着他，说道：“谷子，快去快回！”

“嗯！我一定完成任务！”

片刻后，在地道的出口处，小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向四周。他正好看到街道上的马匪们一个个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逃走……

马匪们不顾一切地冲出城外，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在沙漠和戈壁的尽头。但他们的实力并未受到严重损害。

他们依然是沙漠上疯狂且残忍的掠夺者。

在未来数年的时间里，仍旧威胁着西北边陲生活着的人们。

直到数年后，一只游击军将之诱歼覆灭后，整个西北地区饱受数几十年的马匪之乱，才正式宣告终结。

在黑暗中，一个黑衣人看着马匪们仓皇逃窜，冷漠地说道：“一群废物！”

一切尘埃落定。

洛城马匪之劫，因风罗头人之死宣告结束。

这一夜，有一千多的普通人死在马匪的屠刀下，而洛城总共才有五千多的人，折损四分之一。

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数十日内，整个洛城都将布满祭奠的白色帷布，伴随着悲怆的哭声中度过……

那些活下来的人们，将会更加珍惜时光，带着那些死去之人的期盼和未来。

天亮之后，洛城很多的房屋依然在燃烧着……洛城缺水只能任凭大火它自己熄灭。

在未来的某一日，人们再重新在废墟上建立新的房子。

四叔的伤势在经过两位长老和医师的处理后，也开始渐渐好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让众人最为放心的一件事。

反倒是张铁胸口本以缝合地伤口，却因为动作过大导致再度撕裂。万幸是胸口内的血管并未出现问题，不然他这条命可坚持不到天亮。

在空旷安全的平地上，张铁和四叔都平躺在一张柔软的棉被上，他们的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是一个平静且祥和的上午。

韩辛两位长老被当做医生，去帮其他人治伤去了。

少年阿玉则拉着年幼的小谷子，去找县守帮忙，看能不能给大家伙弄点早饭吃……

张铁匠看着儿子的伤势不重后，先一步离开去找城内的李寡妇去了。

阿吉身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在帮其他人干活。此刻，他正单手提着满满一大桶水向前走着，如履平地。

至于张铁，他则十分享受地躺在地上，身边有少女阿莹的陪伴。

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少女阿莹向张铁开口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不躲？

张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笑道：“其实，我只是看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当时真心觉得就算我死，也是值了。”

“……”

闻言，王云莹有些无语。

张铁继续说道：“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有点怕了。”

王云莹忍不住一笑，说道：“现在才知道怕，已经晚了……”

“我的意思是……”张铁红着脸，侧头不肯看向阿莹，说道：“我怕……自己将再也见不到你。”

“……”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后，王云莹决定跟张铁说清楚一些事情，尽管那些话不太能说得出口，也必然会伤害到身旁这个少年。

可她还是要说。

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对不起。”王云莹无比内疚地说道。

这声道歉，一是对昨日自己鲁莽的行为，导致张铁差点丢命的事情感到后悔；二来，则是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抱歉。

张铁只以为是前者，浑然不在意地笑道：“没事，毕竟只是一个误会,又是我错在先。现在我们扯平了。”

“好。”王云莹故作平静地应道。她继续说道：“我已经有婚配了……这次北上来洛城，就是为了他。”

“……是么？”

张铁沉默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退却。

“下一次，你想要为某个姑娘舍命的时候，我建议你先打听清楚再做选择。”王云莹故作平静地说道：“不然，白白牺牲掉自己一条命不说，还让别人更加痛苦……这种傻事只做一次就够了。”

对此，张铁强装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遇见像你一般，能让我惊艳的姑娘了。”

“这种傻事，我也只会做这一次。”

张铁笑容渐渐地敛去，觉得自己佯装笑意的样子分外的可笑。

他装作有意无意地问道：“你想要嫁给他吗？”

“当然，在我十岁那年就已经想好了，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一个人。”王云莹平静地说道。

还要再多说什么吗？

不用了。

这种差距是张铁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起点太低了，更何况有句俗话说的不错，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而自己不过是个铁匠的儿子。

昨天真的是自己冲昏头脑才会做那种傻事……

张铁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轻声道：“今天的阳光，怎么有点怪刺眼睛的。”

王云莹缓缓起身，也说道：“我去帮阿玉看看有没有能做的，劳烦你看顾住四叔好不好？”

“好。”张铁应声说道。

在少女莹儿离开之后，一滴眼泪自张铁眼角缓缓地流下，梦想破灭了。

“我不甘心……呜呜呜……”

【作者：抱歉，今日只有两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