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主屋内,青玉案上的一本普通的册薄随着沐有良指尖轻叩案面,这本册薄突然自行翻开页来腾起浅青色烟雾,烟雾慢慢的竟凝成大胤国的微缩舆图:昭儿可识得这是何物?
命定录?沐云昭盯着烟雾中大胤国的微缩舆图,望向崖北处闪烁的红芒,那正是苏河居住的方位。
沐云昭指尖摩挲腰间佩剑的螭龙纹,嗓音紧绷:“昨夜荧惑坠落,后山连通崖北各户井眼的清泉翻涌着赤浪。听闻柳家修士踏着星轨直奔我院......所以父亲,您早知苏河是荧惑守心的命定者了?”
“早在十七年前,我便已知晓。”沐有良看了一眼青玉案上的《命定录》。
沐云昭望向那烟雾里其余十一颗已经黯淡了的星芒,瞳孔骤缩,剑鞘重重顿地:“所以晓青与苏河接触,也是父亲您……”
沐有良的指尖划过青铜星晷,晷针在子午线投下的阴影恰将“大胤”二字割裂。他从紫檀匣中取出一方玉圭,圭面密布着河洛之数:“昭儿可曾见过钦天监的气运秤?”玉圭轻叩案面,竟幻化出九重星阶,最顶端的紫微垣压着“十斗”朱砂印。
沐云昭望着第三阶凝聚的三斗星砂,忽然想起幼年时父亲就常在他们兄妹三人面前念叨:“这天道过于偏心,天下气运只分两斗于全天下庶民,其余都被修士和命定者瓜分。”
“去岁云州大旱,朝廷开仓放粮三十万石。”沐有良挥袖搅散星阶,星砂凝成流民啃食树皮的幻象,“你可知道这些粮食,抵不过陇西李氏炼一炉九转丹耗去的灵谷?”
“所以父亲让柳家修士布下御星图...”沐云昭按住震颤的剑柄,“是要将命定者的三斗气运,分与大胤苍生?”
沐有良自袖中抖落十二枚玉扣,每枚都刻着世家的镇族绝学:“柳家的吞星诀、李氏的逆脉手,这些秘术究其本源,皆是窃取天机之法。”他将玉扣投入星晷,晷面顿时浮现出《均天律》条文,“待律法施行,这些秘藏典籍当入琅嬛阁,供万民修习。”
一道流星划过轩窗,在沐云昭眸中燃起火光。他忽然看清星晷背面暗刻的偈语——“宁负一人泪,不教众生悲”,这十字血书正是晓青及笄那年,父亲闭关三月所撰。
沐有良的官袍无风自动,露出内衬上绣就的《悯农赋》,“今晨探马来报,他昨夜承受荧惑劫时,地脉深处枯竭了七十二眼灵泉,这便是他夺大胤一斗气运的明证。”
“父亲可曾算过...”他攥紧佩剑悬着的红穗“当命定者的三斗气运尽归黎庶,这世间可还容得下晓青院中的海棠?”
沐有良抚过青玉案上泛黄的《命定录》,“待到命定化雨的甘霖遍洒大胤,”他推开雕花槛窗,任暴雨打湿案上的《命定录》,“沐府庭前的草木,自会记住所有甘苦同担的春秋。”
沐府庭院的青砖缝里渗出淡金流光,九名柳家修士玄色法衣上的青铜铃铛轻晃,每一声清响都暗合北斗九宸的方位。檐角悬挂的二十八盏琉璃星灯投下光斑,与青砖上未干的夜露交融,在地面织就流动的星海。
阵法中央的老者膝头横着半卷《天御星图》,泛黄纸页间浮凸起玉雕般的星轨脉络。他枯槁的手指按在“荧惑”位,四周修士立即变换步法——东首三人踏出参宿三星之势,西侧五人旋步如勾陈绕极。青铜铃铛的脆响忽似潮汐起伏,惊得梧桐叶间栖息的萤火虫聚成星河。
沐福穿过大院躬身站在门外向沐有良禀报:“街头苏家女货郎的侄儿带着能引导荧惑异象气运的珍品前来贺喜小姐。”
“请苏公子前厅看茶。”沐有良挥袖震响案头惊堂木,十二扇雕花门应声洞开,“把去年圣上赐的雪顶含翠取来——如此良辰,当配好茶。”
“昭儿你去看着你妹妹,就说...就说为父新得了批东海明珠,让她挑些添妆。”
庭院里的梧桐叶簌簌作响,苏河蒙眼的衣布在风中扬起,恍若当年在药庐晒药时悬的素纱。
“苏公子这贺礼倒是别致。”沐福斜睨着苏河手里断开两截的木簪。“只是大小姐的聘礼单里,恐怕容不得这断破的凡物。”
“容不容得,总要沐大人过目。”苏河忽然摘下束眼的衣布,空茫的眸子“望”向主屋方向。檐角青铜铃铛应声齐鸣,惊得柳家修士的阵法错乱三处步调。
阿荣忽觉苏河手里的断簪上的星芒纹路光芒陡增,簪头的七个凹口与阵法产生共鸣。他这才看清院内修士的膝头并非书卷,而是块半透明的玉版,其内流淌的星芒纹路,竟与苏河发病时瞳孔的淡金脉络一模一样。
阵眼处的七弦琴突然自鸣,柳家修士们袖中飞出十二枚青铜算筹,飞速旋转阵法边缘。中心老者猛地抬头,浑浊眼珠里映出苏河的身影低声自语:“想必那位就是这盘棋的活子了。”
前厅,青瓷冰裂纹的茶盏在沐有良掌心轻旋,茶汤里沉浮的君山银针突然直立如剑。他望着苏河双瞳若隐若现的星纹。
“这雪顶含翠,需用云州极北的泉水来沏。”沐有良屈指轻弹盏沿,惊得茶汤表面浮出微缩的银河图,“就像命定者的机缘,总要经三灾九难才显真味。”
苏河仰面喝完了整整一杯茶:“那晚辈怎好暴殄天物。”擦了擦嘴角的茶叶。
沐有良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眼前的苏河说道:“你双眼都已盲目,还特意赶来就只是为了送上一支已经断裂的簪子吗?”
“晚辈只知,能让沐小姐展颜之物,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贺礼。”
“好个珍贵!”沐有良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盏底银河图倏地化作云州舆图,“柳家送来的三百车聘礼,已在云州搭起七座赈灾棚。你可知昨日又有多少饥民...”
“沐大人茶凉了。”苏河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十七年您给小镇换了二十三位教书先生。每位先生都教镇上孩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引’,却无人敢解《均天律》第三卷的批注——‘命定者非人’。”
未等沐有良开口,苏河便病怏怏的起开身。袖口拂过桌面,带起一缕荧惑星光凝成的流萤。那截断簪斜倚在冰裂青瓷盏旁,簪尾北斗七星的裂痕中渗出淡金色星芒,将沐有良钦天监的官袍映得忽明忽暗。
“大人留步。”苏河在门槛处回首,眼盲少年的衣边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药庐后的忍冬藤今年开得极好,烦请转告晓青...”他喉结滚动咽下血腥气,”就说旧人已采够入药的量了。”
暮色透过镂花窗棂将断簪投影拉长,沐有良指尖刚触及簪头,院内老者膝上的御星图无风吹动,好似两者产生了共鸣。
茜纱窗隙漏进一缕残阳,正落在屋内女子发间颤动的金丝鸾鸟步摇上。衣上密绣的百子千孙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入雕花窗棂,指节抵着朱漆剥落处泛出青白。
泪珠坠在珍珠领扣上,溅开的湿痕洇透了内里暗藏的素绢——那是及笄那年苏河赠的《星野长歌》,被她在待嫁夜里拆解成嫁衣衬里。
望着两位少年远去的背影,少女失神的低喃:“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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